皇弟對這個宋元茂還不是一般的關心呢,居然收集了這麼多的罪證。
皇命在身,不敢怠慢。寧玉回道,明黃色的袍子與坐在龍椅上的那個人相映成趣。
朕怎麼沒聽過宋元茂還有個女兒?
皇上日理萬機,尋常之事自然不甚關注。
嗬嗬嗬……今日皇弟急急火火的爭辯,怕是與這個小女兒不無關係吧?
皇上聖明。
兩個人像是聊家常一樣,有一句沒一句的,台下跪著的眾人皆是一頭一臉的汗,全然沒有那兩個人的清朗大方。哪怕是位極人臣的李忠卿,在皇帝扔下鎮紙的時候也嚇出了滿身冷汗。
臣弟對宋家女兒一見傾心,哪知宋元茂為求自保將小女兒作為人質。臣故而請旨必殺宋元茂一家。
如此一來,你便成了宋家丫頭的殺父仇人,她如何能嫁你?皇帝笑嘻嘻的問,寧玉心中一凜,苦澀慢慢的從胸中泛起。
此舉不過是威脅綁架之人,臣弟不過是想要宋家女兒平安。他吞下一口氣,聲音中竟有些顫抖。
好。朕允了。不過……
皇上有何吩咐?
若是救出了那宋家丫頭,你必須擇日與郡主完婚,那丫頭你若是想要收了房中也未嘗不可。皇弟意下如何?
蔓延的苦澀衝到頭頂,寧玉覺得自己忽然睜不開眼睛了,眼前的龍椅和明黃色的大殿在晨光中也顯得朦朦朧朧。他知道,此時的自己,想要流淚。
他說過,這一世為聲名所累,妖精為容貌所累,若是有來生,做對普通的夫妻可好?妖精沒有回答,麵上是笑著的,可眼睛裡是一片蕭索。她不信他,經曆過許多之後,她竟變得誰都不再相信了。
妖精,那時你若是答了我該多好,若是答了我,想必現在我也不會有什麼遺憾了。
我想你了,妖精。你知道不知道?
我想你。現在,我想你了。
妖精。
妖精。
兩人正是僵持著,一個言笑晏晏坐在橙黃色的龍椅上,另一個負手立著,除去了滿臉的不羈放蕩,此刻清華蕩漾卻難掩憂傷。
跪著的大臣當中忽而有人穿出聲來,言之鑿鑿:“社稷大臣,人命關天。怎能由得寧玉王爺這般胡鬨?!”他這番話說得義正言辭,語畢,大堂上竊竊私語聲驟起。
說話這人便是當朝宰相李忠卿。
皇帝掀了掀眼皮,輕聲道:“宋元茂掌管鹽道這麼些年,私底下那點事情彆人不知道,您李大人能不知道嗎?如今出了這檔子事兒,判他個滿門抄斬隻怕還是輕的,一一細算起來,活剜了他也不為過;話又說回來了,我家弟弟如今有求於我,我自個兒的天下,自個兒還作不了主麼?”
這番話似是自言自語,又似說給誰聽,聲音清冷不容辯駁。話音一落,大堂又是寂靜一片。李忠卿汗濕了後背,兩股戰戰,險些癱軟下去。心道,小皇帝終是要展翅高飛了,如今放眼朝堂,再也沒人能是他的掣肘了。
寧玉抬頭看了看高高在上的人,心中有些酸楚。皇家無兄弟,不管是誰威脅到了皇位都絕不姑息。這個哥哥也是一樣,手段狠戾又心思縝密,胸懷天下仁心待民,可謂是帝王的不二人選。可偏偏是這個哥哥,在他彌留之際屢屢前來探視,帶來名醫草藥,眾兄弟之中,二人的關係也最為親密。如今,他為萬聖之尊,許多地方都悄悄發生了改變,對待自己也疏淡了許多,任之防之,控於鼓掌。
這一次,他力駁眾意,成全了寧玉,也是念在當初兄弟的情分上吧。
臣答應。
良久,立在台下的寧玉吐出一句,神色輕佻,眉間卻深重似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