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裡安的麵具不是用來遮醜的。相反,他因為自己一張頗為女相的臉,懊惱不已。
根骨奇高,天賦卓然,又有名震江湖的白鷺堂。不愁吃,不愁穿,沒事的時候還可以找程碧堂比劃兩下身手,這樣的日子在愜意不過了。
可是,許多人都笑話他。
因為他長了一張“妹妹”臉。
當然,這些人嘲笑過後,都沒有辦法見到第二天的太陽。這其中也有例外,那就是東籬公子。
幾年之前,二人因各為其主曾有一次短暫的遭遇戰。東籬公子勝的毫無懸念,狠狠的挫敗了他幼小的心靈,於是他一氣之下也像前幾日那般一把將麵具甩了下來。誰知,東籬公子一愣,脫口道:“小辣椒!”
於是,這個名字連帶那場毫無懸念的比試一起,成為了百裡安這輩最大的恥辱。百裡安曾經以為任何人都會憎恨帶給自己恥辱的人,然而時至今日,他卻並不憎恨東籬公子。反而覺得,今生今世有緣結識這樣一位公子,才是人生中的大幸。
現在他憎恨的是,住在白鷺堂偏院裡,日日靠補品湯藥續命的夜妖嬈!
“啪”程碧堂落下一子,見百裡安托腮冥想,完全心不在焉的樣子,心思一轉幽幽道:“聽說偏院的姑娘好轉了不少,東籬公子樂的合不上嘴。”
“姑娘?什麼姑娘?”
“夜妖嬈,夜姑娘。”程碧堂答得一板一眼。
百裡安被猜中了心思,索性也不再遮掩,大大方方的打聽起來:“你說那妓子有什麼好,東籬公子天天跟失了魂兒一樣陪在那裡,那天……那天……”
“那天如何?”
“那天我就說了她那麼幾句,東籬公子就黑著一張臉。我是在替他抱不平哪!”
“夜姑娘有什麼好我倒不清楚。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你若是想再去偏院看看,我倒是能給個不錯的借口。”
“快講快講,我要再會會那個夜妖嬈。”
“那日你不是將麵具丟在她屋中了麼,去取回來也無可厚非吧。”
百裡安聽到這兒,眼睛一亮,騰身閃了出去。
程碧堂隻是無奈的搖搖頭,隨手將捏在指尖的棋子丟下。棋盤上,勝負仍是難以分明。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家中人口不多,男丁是出去勞作的,女人則留在家中料理家務,撫育子女。
到了夜晚,一家人陸陸續續的回來,圍坐在飯桌旁吃上幾盤清淡小菜,一碗清粥。不見得非有山珍海味、牛黃狗寶,單單是一碟雞蛋、一盤山青就足以讓老老少少心滿意足。
逢年過節,女人采買幾尺綢,幾匹布,動動剪子,一家人的新衣就成了。
這樣的生活夜妖嬈不是沒有想過,而是剛剛有所期待,自己就狠下心來將那一束小小的期待掐死、碾碎,然後再深埋起來。
時間一長,連她也忘記了,從前的自己原是有這樣的願望的。
一覺醒來,天已大亮。起床、洗漱。因為傷口都見不得水,所以連洗臉這一步也可以省去。房間的角落裡放著擺好的青鹽、口杯、麵巾。妝台上是換洗的新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