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樂趣,離彆苦 寧且行的地位如日中天……(2 / 2)

離相 赤城炎夏 2319 字 11個月前

“我說,你總是隨著我左右,不聲不響的。如此,倦不倦?”

小木一反常態,嗬嗬笑了兩聲道,“倦了如何?不倦又如何?”

女子再飲一口,眸中水汽繚繞,“倦了就離開酒莊,尋個可意的地方做些想做的事情;不倦,當是最好……”

“夜老板倦了?”他問。

“不敢倦。日日睜大了眼睛盯著瞧著,生怕再出差錯。我……是怕了,是怕了。”

她斜挑著雙目,似笑非笑的說完。雖然有些讓人摸不著頭腦,但字字句句還算是清晰明了。小木不知如何作答,隻好給她攏了攏頭發,沉默著陪在一邊。

這時候,他才注意到,原來夜老板的前額處有著一條細長的疤痕。她本不是什麼傾國絕色。

其實,在無數個靜默的瞬間,總有一句話堵在女子喉間、含在口裡,若是夜妖嬈稍有不慎便會脫口而出。

那句話是,我該怎麼辦。

然而,她從來沒有不慎過。硬是將這句話含了整整九年,從不明所以的離家少女到難以用真麵目示人的酒莊老板。誰沒有無措的時候?誰又能事事篤定,成竹在胸?怕隻怕,一句話問出來,回答你的隻有空蕩蕩的夜色和眾人眼角擠出的點點憐憫。

女子看了看天色,緩緩道“小木,該收網了。”

小木一詫,“今日?”

“是。已經五年了啊……”

三個月前。漠北大營。

“六月一旬夜某起居如常。嗜酒,小醉三次。少爺醫書背至十章,身體康健,無病。”

“六月二旬夜某熱寒傷風,臥床三日餘。拒藥,仍嗜酒。無人止。少爺甚憂。安公子勸慰多時,其始問藥。”

“六月三旬夜某一切如常。少爺習武初始,日日鱗傷遍布,而夜某視若無睹,脾性如蛇蠍。安公子所學又有精進,鳳咮十三式已是爐火純青,內力大為長進。”

他剛接到信的時候天色微明,大約是剛過了四更天的樣子。漠北的天總是比中原亮的早,晝時氣溫猶如炎夏,可一旦天色漸暗,周遭的風仿佛一瞬間冷卻下來,涼得駭人。

他為自己斟上一杯熱茶,然後小心的劃開竹筒的蠟封,從中倒出一張小巧的信箋來。蠅頭小楷,稀稀疏疏的,仔細數來也就是近百字而已。他卻持在手中看了將近半個時辰。反反複複,來來回回,視線掃過之處已是將筆筆間藕斷絲連的墨跡都看得清清楚楚。之後,他打開一方錦盒,又拿出兩張相似的信箋,與那新收到的一張排在一處,又是一陣揣摩。

五年來這般信件從未間斷,有時疏淡靜好,有時暗湧滔滔。牽連著遠在漠北的他,亦是一時歡喜一時憂。

顯然,這跟寫信人的文筆無甚關係。

也就是這麼微乎其微,幾乎可以視而不見的聯係一直維係在他跟昌邑城的某人之間。然而,畢竟是聊勝於無。他很滿足,並且不止一次的暗暗祈求在今後難料的年歲中能夠永遠的保持下去。

紅茶入口,散出濃鬱潤滑的香味。滾燙的溫度和團團霧氣一並被吞下喉嚨,落入腹中濺起波瀾,四肢百骸瞬時融化開來。東籬咂咂嘴巴,眉間舒展,嘴角和沉沉的眸子緩緩暈出一抹笑。此時,燈光若有若無的逐漸被日光替代,四圍的輪廓仿佛也不那麼清晰了,手持信箋的男子恬然一喜,那個樣子就像是信手而來的潑墨山水,可遇而不可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