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中了相思雪的毒,夜妖嬈就很少覺得冷。這麼多年以來,她幾乎已經忘記了因為溫度讓自己難受的感覺。
那個烈日炎炎的中午,所有的人都汗流浹背。唯獨夜妖嬈,天寒地凍。
能夠從方府義無反顧逃走的宋引章早就不見了,她不能再錯一次,也不能再失去一次。
因為看不見,她伸出手來。胸膛、肩膀、脖頸,最終圈在東籬的頸子後麵。
她說,“對不起,我錯了。你能不能再原諒我一次?”
天下的女子都是卑微的,哪管再如何美貌,如何驚才豔豔,一旦遇上那個令她傾心的男子,統統這些瞬時便化為烏有。她們像菟絲草一樣緊緊地攀附,離了你就難以存活。她看過她的娘,穆秋,東方涼夏,還有……她自己。
東籬抱緊女子的手臂開始有些顫抖,他腳下頓了頓,停住片刻,繼而又平穩的向前走去。
小陶殷勤的掀開大帳的門簾,一雙眼睛裡寫滿了驚悚。
東籬公子滿臉淚痕,眼睛通紅。手裡還抱著一個臟兮兮、瘦弱不堪的蒙麵女人。
可他並不避忌。
進門的一刹 ,轉頭說,“小陶,以後她就是夫人。”然後,他看到小陶由驚悚變成了驚厥,張大了嘴喉中的小舌也是一顫一顫的。
於是,這個看似破敗的夫人迅速在漠北大營中聞名了。
當晚,乎婭公主由於傷勢的緣故,並沒有回到漠北城的宅院,而是住在了主帥營帳旁邊的帳子中。喝過藥,老嬤嬤笑眯眯的為她鬆了發髻。
“公主今晚好好準備,公子說不定就會過來。”
乎婭心事重重,忽而聽到奶娘的話麵上不由自主的有些羞澀。又想到今兒個白日裡東籬的樣子,那點點羞澀旋即沉默下去。
“奶娘莫要騙我。東籬他見了那人,怎麼還能有心想著我?”
老嬤嬤不依,掛滿褶的眼皮翻翻,“那個女人長久不了,不說姿色品貌,單說她出身青樓,這事兒就成不了。其他的工夫不用,我們在一旁扇扇風,眾人的口水便能將她衝回昌邑城去。嗬嗬嗬……您說是不是?”
乎婭看看奶娘,心中想的卻不如她那般明朗。
東籬怎樣的性子她很清楚。少年狷狂,為達目標不擇手段;就算是現在有了些沉穩自若,性子裡那些驕傲和骨氣卻是半分不少。他想要的人,又怎會介懷旁人的看法?旁人的看法又如何能動搖他的決定?
想想奶娘與自己幾個月裡殫精竭慮,費了諸多心思,不過是蚍蜉撼樹罷了。
老嬤嬤見乎婭心不在焉,以為她是累了,自個兒歎了口氣退了出去。
漠北大營逐漸沉寂下來,兵士的營長內大多傳來深沉的呼吸聲。外麵夜色濃稠,秋風蕭瑟。
原本退出去的老嬤嬤不一會兒的工夫又跑進帳來,喜形於色。
“公主,公主。安公子來了。”
乎婭不解,問道“安公子做什麼來?”
“甭管他做什麼來,他是公子身邊的紅人,你隻管好好待他,若是他能在公子麵前美言幾句,那是再好不過了。”老嬤嬤手忙腳亂的幫乎婭穿上罩衣,梳攏頭發,老臉笑得正如一朵菊花。
乎婭有些忐忑,正襟危坐候著東籬麵前的紅人——安彤。
她與這個安公子並沒有打過交道,偶爾來到漠北大營,或是瞥見一個練功的身影,或是聽到幾句兵士的議論,從來不曾放在心上。如今想來,隻知道這位安公子年紀尚輕,麵目乖巧而已。
外麵老嬤嬤的的生音傳來,已是諂媚至極,“安公子腳下當心,這荒郊野外又是夜裡,萬不要崴了腳。”
“多謝嬤嬤。在下記住了。”聲音細細膩膩的,又刻意壓低了,顯得說話這人不但溫潤又知理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