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嗬……安公子真是個可心人。”
說罷,安彤款步而入。先是作揖,口中分明道,“公主萬福!”
乎婭見他少年摸樣,唇紅齒白,頓時有些親近之感,說話自然也柔軟許多。“快起來吧。自家人莫要多禮。”
安彤心中一哂,抬起頭來時儼然是另外的一副麵孔。依舊唇紅齒白,眼角卻略顯上吊,杏核眼變成了魅氣十足的桃花鳳眸。小口微張,唇角一挑,似嗔似怒,似笑非笑。雙頰浮上兩陀紅雲,雲蒸霞蔚一般。
“酒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公主,您的這個‘自家人’我可當不起。”
乎婭立時怔住。少年像被附了身一樣,哪還有半點乖巧模樣。
安彤振振衣袍,兀自在一旁的厚毯上坐下。斟上一杯茶,抿了一口,然後徐徐的綻開一抹笑。
“往日我們家主子遠在昌邑,隨你怎麼折騰,可今時不同往日,我們主子來了,你就要收斂些,莫要叫她看了心煩。”
乎婭青了臉,端正的衣袍被攥出了些褶皺。
“你——”
他並不理會,接著說,“我們主子遇上兩撥人緊咬不放。其中一撥是江湖混混,來曆駁雜,不知公主對此有何高見啊?”
“我來自異國,對中土事務不甚了解。”
安彤挑眉,戲謔的看了看乎婭,一言不發。手中轉動茶盞,瓷杯與矮桌相碰,錚然作響。一時間,顯得帳內外均是靜謐可怖。
“你到底想乾什麼?!”乎婭耐不住了,惱怒道。
“你我心知肚明,又何必說得那麼直白,傷了大家感情呢?我此來,不過是想提醒公主一句,中土有句老話叫做‘多行不義必自斃’,論起心智計謀來,東籬先生帳下的哪一位恐怕都能強過公主許多。所以……公主要好生珍重。”
“你這是在威脅我?”
安彤聽了,嗬嗬笑了幾聲“不敢。在下就事論事而已。”
乎婭疑惑更甚,“夜妖嬈讓你來的?”
“主子事情多,邊角瑣碎自是操不上心。”
“你!你小小的侍從,在我這裡撒野,不怕我告訴東籬責罰與你麼!”乎婭心思一轉,義正詞嚴。
少年放下茶杯,身子一歪斜倚在矮桌邊上,一貫笑著的麵孔倏地冷寂下來。
“你且試試。不過到時,你我便不是這般心平氣和的說話了。先生心思玲瓏,你自作聰明連我都騙不過,到了先生那裡隻怕貽笑大方。話又說回來,先生於你不過帶著幾分自責,倘你不識時務拿著這份心思招搖,到時……可莫怪旁人沒有提醒。”
乎婭哽住,少年的話紮得人生生的疼。
“哦,還有……苦肉計不可濫用,一個不慎,恐要傷及性命嗬。”安彤手中忽然冒出一截鞭,赤紅顏色,通體像是帶了鱗片的長蛇。他把玩在手,鞭尾靈動,映得眼眸也變得幾分紅豔,仿佛少年便是由這紅蛇幻化而成。
她心中一驚,肩上的傷口牽扯得開了口,緩緩地便沁出幾分血色。
“你,你,不是東籬的侍從麼?”
“不錯,若是主子的心思一直放在先生身上的話。”說罷,安彤雙膝一旋,站起身來。之前的冷漠之色旋即消失,恭順乖巧的作揖,大步而出。
乎婭不甘,在他將出未出之際冷聲道,“不論如何,我的目的達到了。他們之間必生嫌隙。”
安彤身子頓了頓,卻並未回頭。
他不得不承認,東籬與夜妖嬈之間的確生了嫌隙。往後二人終將如何,安彤自恃聰明,卻也難以看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