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辰皆以沒,去去從此辭 安彤的記憶中……(2 / 2)

離相 赤城炎夏 3145 字 10個月前

阿楚見他這般笑得愈發開了,掐掐臉蛋,又摸摸胳膊腿兒。

“行了,就是他了。”一句話,安彤便來到了碧落樓。

在碧落樓裡,夜妖嬈對安彤並不是頂頂好的,甚至最初被分到小閣樓的幾個月裡,夜妖嬈從不曾正眼看過他。可是,他每每想起一些自個兒覺得高興地片段時,總也少不了夜妖嬈的身影。她美麗卻也多病,吃的飯還不如服的藥多;對待下人愛答不理,偶爾發了脾氣也會一頓打罵。安彤乖巧,所以從來也不曾受過,間或主子高興,便能賞些他眼饞的吃食。半年下來,他自己也覺得胖了不少。

沒過多久,夜妖嬈睡著的時候多了起來。安彤在一旁瞧著,那雙眼睛淡漠下來,麵上也少有的舒展,嘴巴微微張開,其實與大街上來來往往的婦人沒個兩樣。他自己也不知道那時他是笑了的,至於為什麼笑了,到現在也不甚明了。

那之後又過了很多年,安彤漸漸長大,知道他的人多半如同阿楚一樣,驚歎之餘也不忘記稱讚兩聲。竊喜過後,那種急切的渴望見到夜妖嬈的心情便再也壓抑不住。

三年前,安彤再一次被趕出門去,久已不再哭泣的他伏在門邊哭得聲嘶力竭。

三年後,他回到昌邑,孩童變成少年,張開手掌也能撐起一片天空。

當他再一次哭泣著投進夜妖嬈懷抱的時候,他恍然記起一個女子,行若流雲,止若清風,對著他嫣然一笑,他的世界便從此明亮起來。

然而這樣的靜好歲月卻總是不得長久,隱約隻是一個轉身,他便立在此時此刻了,麵對著夜妖嬈的質問,手一滑打翻了食盒。

夜妖嬈頭頂發麻,五臟六腑仿佛都被狠狠地絞過,翻騰著要從口裡湧出來。

“公主的話,是真是假?”她再問一次。

那結果似乎就是一把懸在她頭頂的刀,一旦坐實,夜妖嬈便立時身首異處。

安彤的神情沒變,如鬆如竹的站在近旁。仍是穿著洗的已有些泛白衫子,風過時,衣袂揚起獵獵作響。便是這樣一個孩子,似乎從生來就呆在夜妖嬈身邊,即便是遠在漠北的三年他也仿佛不曾離開一樣。

他們之間早已血脈相連。

“是真的。夜主子。”安彤答得雲淡風輕。

她眼睛一熱,抬手便打了下來。“啪!”

一聲脆響,打散了少年淺笑的臉,亦打碎了他深夜夢中久久不散的幻境。或許在這世上,再也沒有一個如安若雲那般對他的人了。

“主子……”少年終是哭了,說不清是因為委屈還是失望。

“木冬青隻是個剛及笈的姑娘家,就是犯下滔天的過錯來,最多不過豁出一條命去。可你……卻拿去了……她的一顆心嗬……”夜妖嬈禁不住難受,猛烈地咳了起來,半晌才有接著道“你說說看,沒了心,這人……還怎麼活?!你……太過陰毒,我留不下了……留不下了……”

深歎一口氣,仿佛連她自己也有些受不住了,“你走吧。不要讓我再看到你!”

那聲音獨斷決絕,一旦開言便絕無轉圜。

安彤跟隨夜妖嬈這麼多年,這些他知道得比誰都清楚。

少年長揖而下,跪地叩首,再起身時,仍舊是那般亭亭而立的人中龍鳳。

“天長水遠,後會無期。夜老板。”

他終究跟著夜妖嬈學了許久,便是如海深情,當斷之時亦無半分猶豫。那八個字洋洋灑灑,輕輕地從他的舌尖滾過卻同尖刀一般沒入夜妖嬈的身子,字字錘心,刀刀濺血。

夜妖嬈眼見著安彤的身影蹁躚而逝,死命的壓了壓哆嗦的雙手,才又開口道,“公主若是不願離開,那就跟著我留在這裡吧。不過那聲夫君卻是再不能稱得,失節事小,枉死是大啊。”

她與東籬兩人既然已是一條心,便再也容不得旁人擋在中間。

乎婭登時慘白了臉,後退幾步歪在老嬤嬤的身上。

眼前的紛雜總算得以厘清,帶著麵紗的女子攥了賺拳頭,吩咐道,“宋連城!迅速撤出城內民眾,一旦完成,立時知會宋寧墨從蒼鷹穀撤軍。明白了麼?”

“是!”

“七星!把三棱刺拿出來,過兩日咱們怕是又要大開殺戒了。”

說罷,一句多餘的囑咐都來不及,一股腥熱湧上喉嚨,眼前一黑,她便任由自己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