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拉文就拿著寫好的信紙下了樓。樓下的酒館還沒有到營業時間,門口卻停了一輛裝滿酒桶的馬車,一身亞麻色男性半長衫的棕發女孩正站在一邊看守著。她是老板巴勒的女兒采坦亞,畫著濃黑的眼線,還在脖頸的一側紋著青黑色的花朵,但是那雙不太安分的眼睛裡流露出符合她年齡的活潑氣息。她看見拉文時輕輕地吹了一聲口哨。
拉文挑了下眉,笑著朝她走過去。“早啊,”他說,“你知道這附近有信使嗎?我想往城裡寄封信。”
“什麼信使?”采坦亞愣了一下,待要接著說,巴勒突然從馬車後麵走出來,說道:“你想要寄信?啊,你該不會不知道信盒吧?”他拍了拍手,招呼著拉文跟他進店裡:“過來,給你看個好東西。”
他從櫃台後麵拿出拿出一個奇形怪狀的東西放在台麵上,它像是拚接而成的盒子,一端豎著銀色的小尖錐,細細的圓環環繞在尖錐頂部,另一端鑲著一個圓盤,底部半開的盒子像是一張吞噬的大口,等待著什麼。巴勒指著那張大口說道:“這是信盒吞口,你把信件放進去,然後輸入地址就能將信件上的內容傳遞到地址一端的信盒裡,然後,”他又拍了下信盒後麵一個裂開的細長口子,接著說:“同樣的內容會印在新的信紙上麵,從這裡吐出來。除了要定期更換紙張以外,比傳統的信使方便了不少。你來試試,要送去哪裡?”
拉文驚訝地看著這個東西。“巴勒,謝謝你!”他依言將信紙放進去,“是要送去聖學院。”
“阿魯哈斯嗎?”巴勒理解地點了點頭,笑起來:“小事一樁!既然你住在這裡,隨時都可以免費地使用它。有時間你可以記一下每個區的地址,這是我們哈達人都習慣做的事情。”說完,他轉動著側麵的圓盤。
不一會兒,整個盒子就哢擦哢擦地響起來,銀色尖錐頂的小圓環也飛快地開始轉動。拉文看著它,那獨特的形狀讓他想起了在倫多郊外看到的那些灰白色的塔,不知道這兩者之間有沒有什麼聯係。
采坦亞從一旁湊了過來,好奇地問:“小哥,你這是要寄給誰呀?”
拉文看了她一眼,說道:“一個很重要的人。”
離開酒館後,拉文又去了一趟治療館。他想要看一下被抓傷的傷口,哈達可是首都,肯定能夠完全治愈它。這裡的治療館也像其他城市那樣零散地分布在各個角落裡,拉文找了好久才找到最近的一家。
一座矩形的淺褐色石頭建築隱藏在房屋間的空曠地帶,周圍很安靜,還有黃綠色的草地。樸實無華的四根大柱子屹立在入口處,沒有其他的裝飾,隻有在入口頂上雕刻著標誌著治療的環型紫魅藤草。進入柱子後敞開的石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寬敞又昏暗的大廳,四周牆壁上鑲嵌著小小的燭火,正在靜靜地燃燒。大廳中央有一顆生動的獅子頭石像,大張著猙獰的獸口,徐徐清水從口中冒出來,流入兩邊修砌的水道裡。穿著乾淨素白長裙、戴著輕薄麵紗的女人們默默地來往於大廳各處,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拉文不知不覺間也跟著放輕了腳步。這裡的治療館似乎跟彆處有些不一樣,規模看起來也更大一些。他在說明了來意後就被其中一人帶領向右側的通道裡,經過幾扇緊閉的房間,最後在一處敞開的房門口停了下來。
這是一間不大的石室,有兩張床,有水流環繞在周圍的溝槽裡,還有大片晶瑩剔透的水晶簇放置在水邊。靠近天花板處有兩扇小窗子,讓明媚的陽光正好照在床上。入口軟墊上坐著另一位戴麵紗的女人,但是肩上多了半米長的披納②,交叉垂在胸前,末端斜斜固定在一邊肩頭上。她看起來似乎就是治療師,讓領路人帶拉文進來後就關上了房間的門,然後讓他脫了上衣坐在一邊的床上。
拉文突然有些緊張。他終於發現哪裡不一樣了,這裡的治療師全是女性,陌生的氣息令他有些手足無措。但他還是脫下了短衫,猶豫著坐在床邊。這時,靜靜等待在一邊的治療師點燃了床邊的熏香,一股稠密的草藥香氣彌漫在整個空間裡。
繃帶一圈一圈地被解開,治療師看著青年略微緊繃的白皙胸膛,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背:“放鬆。”她的聲音輕柔而細膩,讓人生不起一絲不悅。簡單查看了一番後,她又從清水中取出一塊接近透明的巨大啫喱狀固體,放置在床頭的位置。這個固體呈現出向一邊傾斜、有微微凹槽的形狀,像是平整地塑造而成。她讓拉文躺下來,頭部正好可以放置在凹陷處,酥酥麻麻的感覺瞬間包裹住他的整個頭皮,讓他有些昏昏欲睡,無暇他顧。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治療師拿出一把白水晶製成的小刀快速挑開了半愈合的傷口,把有些腐壞的部分小心翼翼地切除掉。白色刀尖所觸之處,一縷灰黑色的青煙從隱蔽的角度逃逸出來,消失在空氣中。
拉文不知道整個治療過程持續了多久,直到前前後後的傷口都被縫合好、塗滿粘稠的藥膏包紮起來,他的腦袋才離開了奇怪的“枕頭”,開始感到傷口處傳來隱隱的陣痛。
治療師一邊在紙上記錄著一邊叮囑他隔三到四天就來檢查一次。“你需要換藥,”治療師仔細地說道,“但中間最好不要將繃帶拆開。大概一周多就可以拆除縫合線了,來,這裡請寫上你的名字。”
注釋:
①太月:十一月
②披納:一種秋季女性上裝,像圍巾一樣包裹住女性的上半身但又不影響手臂的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