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曉您不能回應我。但……”邵終匍匐在祂腳邊,“您有愛過什麼人嗎?”
小孩子不想聽大人枯燥無趣的對話,跑遠自己玩兒去了。
薑宵望著眠禮的小身影,淡淡道:“……我愛著所有世人。”
神對眾生的愛是平等、無偏倚的。
“那眠禮——小殿下也一樣嗎?”
邵終從未如此執拗和僭越過,可他現在就是想要一個答案。
“祂是神子。”神說,“並不屬於世人。”
幼神終有一天會接過祂的王座,成為世界的新主宰,也成為所有子民的信仰。
但在那之前,祂不屬於任何人,隻要做自己就好了。
——那的確是神明獨一無二的偏愛。
可這並不是邵終想求得的答案。
他對神明的愛,從來與親情、或者更偉大而廣闊的愛無關。
他就是那樣一個沒有境界的人類,想要的愛,也不過是利己的、淺薄的一點私欲。
他想,您會多愛誰一點嗎?
您有過為誰動心——是情※愛方麵的動心——而不是僅遵循一個神明的職責去憐憫與普度眾生嗎?
神垂眸,似乎思緒飄遠了。
邵終抬起頭,想從神的臉上看出一些端倪。
祂的確想起了一些事,但隱藏得很好。
最終祂答道:“沒有。我不曾偏愛任何人。”
過去、現在、將來。
神將永遠是最公正和客觀的,神不能偏愛。
噬咬般的痛苦萬箭穿心,哪怕這是早就料想到的回答,邵終依舊感到無法承受的痛,比生病時的支離破碎還要難捱千百倍。
九天十地,神佛在上,他活了二十多年,原本以為自己早就失去了愛的能力,卻在第一次使用愛,就愛上了這個世界中唯一不能愛的存在。
他無法履行職責,更不該被拯救,當被打入地獄,再也不敢有逾越的妄念。
神帶著幼神離去,邵終跪在那兒一動不動,隱約還能聽見小孩子天真無邪地問,父神,他為什麼不走呀?
對啊。
為什麼呢?
他明明才是該離開這片純淨殿堂的汙穢之人。
白晝緩慢過渡到了黑夜,星塵花開了。
它們閃爍著,搖曳著,好奇地看向這個哭泣的使者。
邵終的眼淚已經流乾了,眼睛紅腫,將花兒們擁進懷裡,好似能夠憑此感受到它們方才在祂那裡殘留的溫度。
可他什麼也沒有觸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