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來者的長相之後,眼眸因為驚訝而微微睜大。
是江濯煙。
江濯煙,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沈風霓想不明白。
她與江濯煙非親非故,隻有過幾麵之緣,算不上親近。
而且身為公司總裁,江濯煙每天要處理的事務很多,完全沒必要特意跑來這荒山野嶺,參加她的葬禮。
一個晃神兒的功夫,江濯煙已經走到了她的麵前。
她正對著自己的墓碑,默然而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沈風霓站在一旁,兩人相隔僅一步之遙。
不知從何而起的緊張感緩緩湧上心頭,沈風霓下意識地想要屏住呼吸,卻又很快反應過來自己現在已經不需要呼吸了。
不僅是呼吸,不論她現在做什麼、說什麼,江濯煙都無法察覺。
想清楚這一點後,沈風霓放鬆了些,好奇地觀察著對方。
幾天不見,江濯煙瘦了不少。腰肢盈盈一握,修身的毛呢大衣也被穿出幾分oversize的寬鬆感,弱柳扶風。
臉色白得像紙,眼下有淡淡的青黑。清冷孤高的麵具在此刻被摘下,藏在其中的憔悴再也遮掩不住。
可能是因為工作太忙了吧。
沈風霓心中愧疚。
能讓江濯煙百忙之中特意過來吊唁,她何德何能。
眼前的女子彎下腰,將手中的花束輕輕放在墓碑前。
清新欲滴的白玫瑰用黑紗裹著,淡淡的幽香被吹散在風中,繚繞不去。
沈風霓眼眸微頓。
白玫瑰是她最喜歡的花,但因為沒人問過,她也就無從回答。
印象中,好像隻在直播的時候提過一兩次。
第一次收到最喜歡的花,竟然是在自己的葬禮上。
複雜心緒如同透明的蛛網,將她籠罩其中。
沈風霓伸出手,想要撫摸那些柔軟的花瓣。可如同以往的每一次嘗試,她的手指毫無障礙地穿過花束,宛若空氣。
她苦笑,正要起身,一隻白皙的手突然闖入視野。
那隻手清瘦修長,細膩的肌膚吹彈可破,隱隱可見下方淡青色的血管。
是江濯煙將手放在了她的墓碑上。
周圍的路燈在此刻亮起,暖黃色的光芒一瞬間擴散,宛如金色的地毯鋪滿地麵。
沈風霓微怔,抬頭望過去。
江濯煙整個人都被籠罩在燈光裡,鍍上一層溫柔的金邊。
那雙漂亮的墨藍色眼眸裡仿佛氤氳著一層水霧,相比於平時的疏離冷淡,多了幾分柔軟的脆弱。
“對不起。”她聽到江濯煙的聲音,帶著淡淡的鼻音,好像下一秒就要落下淚來。
“對不起。”
又是很輕的一聲抱歉,幾乎低不可聞。
落在沈風霓耳朵裡,卻是沉甸甸的分量,壓得她整顆心都往下墜。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沈風霓想不明白。
江濯煙沒有任何虧欠她的地方,反而幫了她很多,多到讓她受之有愧。
眼前人強烈的悲傷讓人手足無措,沈風霓很想做點什麼安慰對方,但又無能為力。
她默然片刻,將手覆在了江濯煙放在墓碑的手上。
兩隻手安然交疊在一起,江濯煙纖長的睫毛輕輕一顫,似乎感知到了什麼,抬起頭四處張望。
山間突然起了風,卷起地麵的塵土,也將沈風霓半透明的身影吹得模糊。
又要消失了。
沈風霓猛地意識到這一點。
前幾次消失的時候,沈風霓隻覺得無所謂。
無所謂離開當前的場景,也無所謂下一站是哪裡。
但現在,她的心裡湧起萬般不舍。
陰陽相隔,這應該是她跟江濯煙之間的最後一麵。
都說鬼神有靈,不知道她的祝福是否會更靈驗一些。
但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
“要開心一點。”
徹底消散之前,沈風霓低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