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浩抬眼看了眼喬冉,沒再說話,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幫她。
許多從一線退下來的老兵,尤其從緝毒和維和部隊的下來的人,在親臨和目睹了人間煉獄之後都會沉溺在痛苦之中,有相當一部分會整日與酒精作伴,更有甚者……
宋昭今天本來在準備公安大學法醫課上的教案,抬腳剛準備離開就遇上了魂不守舍的喬冉,喬冉失魂落魄的走了進來,也沒和宋昭打招呼,像一個布偶娃娃一樣躺在椅子裡一動不動。
郭浩把宋昭拉到一邊說了剛剛發生的事,宋昭轉身看向喬冉歎了口氣,接了杯冰水放在喬冉旁邊,悄悄地拿起工具箱關上了門。
“她對心理醫生一直挺抵觸的,但凡有一點讓她發現是在聊心理問題的苗頭,她立馬就把話題扯開,幾年來見了各種各樣的谘詢師都沒有作用。”
兩人說到這裡也都歎了口氣,但誰也放心不下喬冉。
在法醫辦公室裡休息的喬冉正呆呆地看著窗邊的龜背竹,當時還是宋昭剛來隊裡的時候,她從花鳥市場抱回來的。幾年過去了竟然都長這麼大了。
近幾年總是這樣,有事沒事喬冉一個人就會想想自己以後的生活,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自己開始變得麻木,開始逃避一些事情,甚至把自己埋在複雜的案情裡,隻要一閒下來就會胡思亂想。
喬冉伸手摸了摸龜背竹的葉子,一想到自己退休了之後整天無所事事,可能會像她曾經抓過的人一樣,將自己麻痹在酒精和藥物裡——這還不如死了算了。
她一想到那東西又神不知鬼不覺的來到了自己身邊,光明正大的取走彆人的性命。
就為了這幾克貪欲,她們花了幾十年的時間,用了無數條鮮活的生命去填。
在行動中死去的師父,被毒販殘忍殺害的戰友,早早失去雙親的孩子,還有阿雅……她們的臉就不斷出現在自己眼前。
“喬冉,你往前走,不要回頭。”
師父臨死前的最後一句話在喬冉的腦海裡浮現,喬冉覺得不能再逃避下去了,從自己穿上警服的那一刻,就注定和這幫喪心病狂的亡命之徒站在了對立麵。
“本來今天我是想乾什麼來著?”
喬冉晃了晃腦袋坐起來伸手去拿宋昭放在桌上的冰水,突然辦公室的門被人推開了。
陸秋安風塵仆仆的推開了辦公室的門,看到蓋著空調被窩在椅子裡正要伸手拿水的喬冉,正要開口卻發現喬冉的臉有些紅腫。
“艸,我真不是個東西。”感覺到喬冉身上的不對勁,陸秋安在心裡怒罵了自己兩句。
她拿過宋昭桌子上的教案遞給了門外的助理,又輕手輕腳地關上了門走到了喬冉身邊,自己小心翼翼地鑽進了喬冉蓋著的小毯子裡縮成一團,還伸手摟住了喬冉,手在喬冉背後輕輕地幫她揉腰。
喬冉看著她的動作遲遲沒有開口,慶幸自己齷齪的心思沒有被她發覺,直到一個毛茸茸的腦袋抵在了自己的下巴上她才平複好心緒開口問到。
“怎麼了?”
“早上起來發現你不在。”陸秋安抬頭看見喬冉脖子上的痕跡,更加在心裡坐實了自己的罪名。
陸秋安有些愧疚的問到:“對不起,還疼不疼了。”
喬冉想起了肩膀上的小傷疤,以為她說的是這個,於是開口安慰到:“還好,應該很快就不疼了。”
陸秋安給喬冉揉腰的力度放輕,生怕再弄疼了她,心裡決定晚上去藥店買點能用的藥。看著喬冉明顯不在狀態的樣子,陸秋安想起了之前Emma說的話。
“按照你說的症狀,你朋友應該是患有PTSD,我個人認為她的症狀還比較輕,及時治療預後效果很好。但是一般這樣的病人都會逃避治療,而且,你知道我一般不建議非重度患者接受藥物治療。”
“我又一次影響到了彆人。”陸秋安有些悲哀地想著:“果然,每一個靠近自己的人都會被影響到。”
喬冉很快發現懷裡的人有些不對勁,以為她是在因為昨天咬傷自己的事愧疚,伸手摸了摸陸秋安的頭。“沒關係,我沒事。”
喬冉臉上寬慰的笑容落在陸秋安眼裡就變了個味道,她看著笑容靦腆的喬冉想到:“至少這一回,不會再有人因為自己受傷。我會照顧好她的,直到那一天的到來。”
兩個人抱著對方各懷心事。
可能是把真實的情緒壓抑了太久,喬冉昨天突然發覺了自己不應該存在的愛意。於是儘力地克製,卻又希望懷裡這個人能再在自己身邊待得久一點,再久一點。
身上的傷疤和過往種種像一座大山一樣壓住了喬冉自己,她幾近絕望的想到。
隻要陸秋安察覺不到自己齷齪的心思,就永遠不會厭惡自己。
隻要她不會厭惡自己,自己就能待在她的身邊。
直到孫助理再次敲響了門,兩人的思緒才從兩個不同的方向回來。
陸秋安起身對喬冉說到:“我回公司了,晚上下班我來接你。”
喬冉感受著懷裡的餘溫,輕聲回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