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台上的小奶鍋裡,沸騰的熱巧克力馬上就要撲滅下麵淡藍色的火焰,而陸秋安坐在客廳裡好像完全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一樣。
還沒來的急換鞋的喬冉趕忙鑽進廚房關上了燃氣,正要開口教育一下不注意消防安全的陸秋安,一回頭看到小祖宗好像哭過了一樣。
“寶貝,你怎麼了?”喬冉盤著腿坐到了陸秋安身邊,伸手把她摟進懷裡。
“要不要吃點東西。”喬冉捧著陸秋安的腦袋,下巴貼著她的額頭,“怎麼好像有點發熱。”
不知道在地上坐了多久的小祖宗已經燒到了37度8,喬冉收拾完了廚房的慘劇,對著客廳裡的花不知道從何下手。
小太陽在她腳邊轉來轉去,“就知道湊熱鬨,都不知道過來給我搭把手。”
麵對鏟屎官不講道理的指責,小太陽在喬冉腳邊轉了兩圈然後趴在地上咬了咬她的褲腿。
喬冉懂了它的意思,跟著小太陽走到了書房陽台後的陽光房前,自從裝了烘乾機後這個陽光房就荒廢了下來,天花板上的晾衣杆正好可以用來當作花架子。
“不愧是你。”喬冉摸了摸小太陽的狗頭打算回客廳去搬花,本來在臥室裡睡得好好的肥貓突然擋在了喬冉前麵。
喬冉蹲在陸小鬨麵前輕聲說到:“小鬨乖,姨姨把花搬到適合它的地方去。”
陸小鬨一屁股坐在花盆裡不肯讓步,目中無人地舔著自己的爪子。
“小鬨聽話。”喬冉試圖把貓從花盆上抱下來。陸小鬨突然衝著喬冉嗷的一聲大叫,似乎是不肯讓步。
陸秋安一覺醒來頭痛欲裂,看著自己手裡抓了一晚上的木牌,才想起了客廳裡的那盆花。
陸小鬨怕喬冉趁陸秋安睡著把花搬走,喬冉怕陸小鬨趁人不在啃了鐵線蓮,一人一貓都不肯信任對方,於是陸小鬨在花盆裡睡了一夜,喬冉在旁邊的沙發上睡了一晚上。
絲毫沒發現有什麼問題的小太陽率先發現陸秋安已經醒了,咚的一聲跳到地上,聲音立馬吵醒了客廳裡的一人一貓。
兩個活物都十分警惕地坐了起來,看見陸秋安醒了,陸小鬨甩著自己毛絨絨的、還沾著枯葉子和土渣子的大尾巴,跑到陸秋安麵前喵嗚喵嗚的大聲告狀。
一向不受貓科動物待見的喬冉,活了快三十年頭一次在貓的身上看見了委屈倆字。
“不是,你怎麼還惡貓先告狀呢?”
生怕陸小鬨吃壞東西的喬冉一把捏住了陸小鬨的後頸肉,把這隻臟兮兮的肥貓拎了起來。
一人一貓毫無溝通障礙地控訴著對方昨天晚上“犯罪”未遂的事實,陸秋安聽了經過之後有些哭笑不得。把手裡的木牌又掛回了鐵架子上,兩人合力把花安置在了陽光房。
陸秋安看著陽光下開滿紫花的鐵線蓮,對喬冉說到:“這是我媽媽送我的生日禮物。”
八歲那年的,陸秋安心裡補充到。
“我小時候看國外的童話故事,羨慕童話裡的房子牆壁上爬滿了玫瑰藤和鐵線蓮,我媽就答應我種一株獨一無二的花給我。她問我想要什麼顏色的,我隨手一指,正好指到桌上吃剩下的芋泥蛋糕。”
陸秋安把小木牌扶正,看著上麵陸淑慎留下的筆跡,“我小的時候不會說話,沒辦法和人交流,身邊人都勸我媽趁著年輕要個二胎,我媽不肯,我爸為了表示支持,在我剛滿三歲的時候去做了絕育。”
“媽媽說,我們秋安是世界上最好的孩子,以後我們一家三口住在開滿了花的房子裡,房子裡有好多漂亮的顏料,看不完的書,還有世界上最好聽的琴。”
因為先天性心臟病和自閉症,陸秋安不得不每天往返在醫院和家的路上,難吃的藥,囉嗦的治療師、還有病房裡其他聒噪的小孩,每天的治療都越來越讓人厭煩,陸秋安開始越來越不願意說話。
四歲的時候陸秋安說了人生中第一個完整的句子。
“媽媽你看,我找到了梵高的向日葵。”
陸秋安舉著從保姆手裡拿到的向日葵跑到正在辦公的陸淑慎麵前。
陸淑慎愣了一下,隨即抱著陸秋安失聲痛哭,發誓要給她的小天使最幸福的生活和最五彩繽紛的家。
可是她食言了,她騙了我。
陸秋安看著淡紫色的小花,想到了自己出國前的日子。
喬冉看著麵前的花和看著花的陸秋安,想起了陸淑慎自殺的新聞,伸手摸了摸陸秋安的頭,陸秋安錯過頭看著站在自己身後的喬冉,人生第一次有了想安頓下來的想法。
“尼采說,一棵樹要長得更高,接受更多的陽光,它的根就必須更加深入黑暗。”陸秋安看著喬冉對著她沒頭沒尾地說道。
如果我想擁抱我的陽光呢?她是否能接受我黑暗的過往和深埋土壤不見天日的根。
陸秋安覺得自己像是一顆找到水源的風滾草,想要在喬冉心上落地生根,又怕水分突然蒸發,自己隻能繼續隨風流浪。
兩個人類相顧無言的時候,一坨灰色毛團鑽進了陽光房裡,陸小鬨光明正大地踏足進自己從未進入的領域,當著兩個人的麵跳到了旁邊剛放好抱枕的秋千上,打算曬個太陽,臟兮兮的爪子立馬在剛擦完的地板上和抱枕上留下了印記。
“哪來的埋汰小貓。”回過神來的陸秋安看著灰頭土臉的陸小鬨,抱起它走向浴室,試圖在它洗個香噴噴的熱水澡。
最終四爪難敵四手,陸小鬨甩了兩人一身水之後,帶著吹的半乾的毛發趴在了秋千裡的枕頭上。
喬冉看著正在舔毛的肥貓問到:“它能和這盆花呆在一起嗎?”
“可以,它除了貪吃而且心眼多之外,其他事都不怎麼用人操心,之前在美國的時候,它還進過犯罪現場做偵察貓。”陸秋安想起陸小鬨光禿禿的、在一眾警犬眾格外顯眼的樣子,由不得笑出了聲。
大貓不記小人過,陸小鬨白了恩將仇報的鏟屎官一眼,背過身去接著舔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