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話仍舊沒說出來,便聽到宋祈年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你該走了。”
許柚知道,他沒說完的,還有下半句——
“再晚一點,會被彆人發現。”
許柚低著頭轉身離開,下樓時還是不放心地想回頭叮囑一句,彆中暑了。
可她扭頭回看時,身後早已沒有了那抹身影。
好像她比難捱的夏夜更讓他不想遇見。
自那以後,許柚便將這件事記在了心裡:宋祈年不喝貴的水。
年少時的暗戀便是這般,無論對方如何,自己總能為他找到開脫的理由。
比如少年人的自尊心,所以才不好意思要;
比如他的性格很有邊界感,不會隨便接彆人送的東西;
亦比如接了之後,回到班上麵對同學的詢問,不知作何答複。
……
總之,就是不想承認:他不接,隻是因為不想接而已。
可這樣的道理,許柚卻許久以後才明白。
等她一顆滿載著喜歡的心被泡在冰冷的水裡,涼透了,她才懂得。
“你怎麼來了?”
身後一道聲音傳來。
許柚轉身,一眼望見站在身後不遠處的宋祈年,他身上的校服有些褶皺,懷裡抱著一隻受傷的小貓,看到她出現在醫院,眼底閃過一絲意外。
她說:“我路上遇見了鄒北,問了他一下,他說你來寵物醫院了。”
所以,我就來找你了。
許柚看他額頭上被汗打濕的碎發劉海,伸手把水遞給他,“冰水,價格不貴。”
宋祈年看了她一會兒,才接過去,單手擰開瓶蓋喝了一口,喉結吞咽時,清冷之餘又多了一抹彆樣的成熟。
“謝了。”他勾了下唇說。
他的態度一如既往,不冷不熱,笑得鬆散。
可不知是不是昨天廣播站的事情,許柚心底多了一抹心虛,總覺得宋祈年比以往更冷漠。
她跟在他後麵,“你是不是因為我昨天在廣播站喊的話生氣了?”
宋祈年掛號拿單子的手停了一下,“沒有。”
說著,他換了隻手抱小貓,另一隻手接過雜七雜八的單子,動作乾脆利落,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忙。弄完一切後,他才不緊不慢地轉過身來,深邃立體的五官由側麵變為正麵,鼻梁高挺,薄唇漫不經心地上揚一點弧度,笑得散漫。
“這件事,本就是我的不對。”他說。
他這樣坦坦蕩蕩地承認自己不對,倒襯得許柚很不理智,連一句他的解釋都沒聽就衝動地去廣播站喊話,還把事情鬨得全校皆知。
顯得她格外愚蠢,他何其無辜。
可是這件事本就如同宋祈年所說的那般,是他的不對。
那是在開學前一周。
台風雨北上,高溫灼熱數月的淮城突然降溫,風雨交加,電閃雷鳴。街道上的樟樹枝乾搖搖晃晃,樹葉被風打落滿地,馬路上積水沒過腳背,渾濁不堪。
汽車飛快馳過,行人匆忙回家,沒過多久,街道上隻剩狂風驟雨。
還有一個形影單隻的許柚。
她跟宋祈年約了今天談事情,所以她沒走,一直在一種校門口等他。
狂風將她吹倒在泥濘中,爬都爬不起來,暴雨將她全身打濕,染得滿身淤泥,時間在許柚的失望中,慢慢走向了傍晚。
從早清晨的八點,到傍晚的六點,她一步都沒離開過。
宋祈年也沒有一刻出現過。
他把許柚一個人扔在了一中門口,等了一天。
一直到晚上六點的時候,許柚才收到了宋祈年給她發的第一條消息:
「很抱歉,今天有急事走不開。」
緊接著他又發來一條:「今天台風雨,你沒去吧。」
字句鋪平直述,標點符號也是句號,沒有一絲疑問。似乎篤定了像這樣的暴風雨天,但凡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會貿然出門,更不會因為一個約定就站在外麵任風吹雨打,等不到人自然會離開。
許柚在宋祈年心裡,應該就是算有點腦子的人。
可惜,她顯然沒什麼腦子。
許柚掃開手機屏幕上的雨水,第一次沒有回複他的所問,而是一頓一頓地打字:「為什麼沒來。」
那邊宋祈年沉默了數秒後,發來:「你去了?」
許柚原本壓抑著的憤怒和委屈,在看到那三個字時,翻江倒海般湧了上來。她眼眶發紅,抬起手打字想要告訴宋祈年,自己去了而且還沒等到他,很生氣很難過。
可“去了”二字還沒發出去,對麵先彈出來一句話。
「因為私事,不方便說。」
「你去了?」
許柚打字的力氣突然消失了,“私事”兩個字過於刺眼,像是在透過屏幕提醒她:
你越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