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祈年將近一米九的身高,身形修長,兩條筆直長腿隨意地舒展開來。一條腿上擱著手機,裡麵是一張數學試題卷的照片,他平時忙著兼職,經常利用這樣的瑣碎時間做題。
也不知有沒有在聽許柚說話。
“祁哥。”許柚喊了聲,嗓音溫軟。
宋祈年不緊不慢地收起手機,鼻尖短促地發出一聲笑,分不清他此時的喜怒,隻聽得他說:“可以。”
“真的?”許柚有些驚訝,不曾想過他什麼時候這麼好說話了。
“難不成假的?”宋祈年輕挑眉梢。
“不不不!你都答應我了,不能反悔。”
“不反悔。”
少年唇角微勾,淺淡地應一聲,掌心的手機隨意地被他拋上拋下逗著玩兒,意氣風發。
有的人就是這般,明明什麼都沒有做,僅僅是坐在那裡,便能攫取所有人的目光,看他熱烈如芒,看他張揚肆意。
許柚就這麼靜靜地看著他,連日來的鬱悶和委屈,這一刻好像都緩緩藏了起來,取代的是少女砰砰的心跳。
她望向他的那雙眼裡,藏了無儘的歡喜。
坐在導診台的年輕護士,兩隻手托著下巴,饒有興致地看著宋祈年和許柚,心裡感歎著高中青澀的感情就是好啊。
“你們是哪個中學的呀?”她忍不住搭話。
“隔壁淮城中學的。”許柚說。
“重點高中呀。”護士嘻嘻笑著八卦,“你們倆是同班同學?還是男女朋友?”
聽到那句“男女朋友”,許柚剛剛那瞬亂了的心跳,一時間又在加速跳動。她握著飲料瓶,指尖蜷縮了一下,沒急著開口,下意識地偷偷看向旁邊。
餘光裡的少年雙肩挺括,背脊微彎,他單手胳膊撐在膝蓋上,“同班同學。”
“不是男女朋友。”他聲線略淡地補充。
許柚握著飲料瓶的手指緊了一點。
早知道會這樣的回答,可是還是會忍不住湧起一絲悵惘與落寞。
她抬頭,應和著回答,不知是說給護士聽,還是說給自己聽:“我們是同學。”
護士笑意僵在嘴角,她尷尬地轉移話題:“挺、挺好的。對了,手術應該快結束了,小貓的情況應該會好一些,你們可以先去繳費了,就在左手邊。”
“謝謝。”
許柚:“我去繳費,你在這等我?”
宋祈年握著手裡的手機,慢悠悠轉一下,“為什麼你去繳費?”
“因為小貓我跟你一起養啊,你以後給它買貓糧,買逗貓棒,花錢的地方很多的。今天的醫院費,我去付。”
“是嗎?”
宋祈年瞳色偏深,直視人的時候,長睫微垂,隱隱帶著一點壓迫感,像是看儘人心底。
許柚的一句“是啊”被她原封不動地咽了回去。
她承認,她不是。
宋祈年臉長得好,個子也高,穿什麼都是衣架子,走起路來帶過一陣風,永遠都是太陽曬過後的皂香味,乾淨清冽。
所以,好像看起來他也不窮,起碼氣質上更像哪家含著金湯匙出身的矜貴少爺。
但聽說他沒爸沒媽。
是個孤兒。
許柚跟宋祈年相識的兩年多來,從未見過他身邊出現過其他的家人,連住的地方都是租的學生房。
那時候她好奇卻也不敢多問,怕不禮貌。
直到有一次,學校要讓家長簽名一個單子,宋祈年的父母欄全是空的。許柚再三猶豫,才小心翼翼地問他:“祁哥,你父母的簽名怎麼都沒簽……”
“死了。”
少年麵無表情,勾起的唇角似帶著一點自嘲:“我沒有父母。”
許柚震驚地張著唇,一動不敢動,過了許久才緩過神來,既心疼又內疚,連忙道歉,“對、對不起,我不知道你……”
“沒事。”宋祈年不在意道。
他靜靜地看著遠處昏黃的路燈,一點點燈光在黑夜裡聊勝於無,像是很快就會被漆黑的夜色吞噬,拖進無儘的深淵,而後全世界都墜入黑暗。
地下室死老鼠的腐爛味,陰暗空間裡蔓延出的血腥味兒,還有幽暗角落裡不知道什麼東西窸窸窣窣的悚人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