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9醒來時,天色還有些暗淡。窗外的光不似陽光金黃,倒好像透著天空冷冷的藍。即使在被窩裡,此刻她還是覺得有些冷。今天她起的比往常早些。
換好衣服,開了燈,她隨手拿出本書看,卻怎麼也看不進去。思緒總往外飄,往不知道正身在何處的那個人那兒飄。難得早起了一些,她有些好奇,靖霖這時在做什麼?
散步,收拾屋子,看日出?擠牛奶,做早飯,鍛煉身體?又或者還窩在被窩裡,沉在夢中。
走過長廊,入眼是一株臘梅。此刻還未入冬,隻是天已開始冷了。那樹乍一看仍鬱鬱蔥蔥,其實已經隱隱有些不精神了,枝葉上好像浮著一層灰。都說臘梅傲雪淩霜,暗香撲鼻。被世人稱讚不畏冷的花兒,其實也會怕冷嗎?
走進了些,沒聞到枝葉清香,卻聞到了烘焙的香味。細看才發現,幾縷蒸汽被風裹挾著,若隱若現。
她順著霧走,越走蒸汽越大,她就這樣鑽進霧裡,一路走去,視野朦朧著走進了廚房。
蒙住她的是蒸鍋的水汽,而靖霖正盯著一邊的烤箱。烤箱映出暖黃的燈光,她的臉朦朧起來,眼裡好像有光亮。她專注地看著烤箱裡的麵包,好像孩子趴在玻璃上看著自己心愛的玩具。
這世上真的有人做了七百多年的飯,還會因烤箱裡膨脹的麵包而喜悅嗎?
有的。
靖霖早發現她來了,她收回目光,笑道,“早啊……今天這麼早?等下或許還能看到日出……一起嗎?”
於是,不多久,她們一起披著毯子,坐在屋簷上啃麵包。天色破曉,光一點點從遠處的霧裡透出來,拽著太陽自遠方爬升。世界亮起來了,絢麗的光彩自天際爆發出來,映在林間的每一粒霧氣裡,像一片海。早晨的風微涼,但陽光很暖。
霧氣浮沉間,光影迷離,像是森林在呼吸。太陽徹底出來了,陽光更加燦爛,這霧氣卻一點不散,反倒更厚重了些。森林一點點隱去,最終,隻剩一片空寂的霧海。
她們就像身處一座孤島,這世間除了她們,隻有天空、雲、陽光、霧氣和一片屋簷。
1389不知道,霧氣是靖霖異能的產物,此時霧氣弄了,是因為研究所動用了一些麻煩的偵測機器。
太靜了,隻剩下樹葉與風的摩擦聲,全當是海浪聽吧。當你目之所及隻有一片空茫,世界好像沒有儘頭,你會感到一種本能的恐慌。在森林麵前,人是渺小的,當霧氣彌漫,人心裡更多了一層未知。
人太小,世界太大,一個人站在這世上,眼前一片空茫,好像處處藏有危機,好像隨意就會被吞噬。
但這其實不恐怖。對靖霖來說,渺小是客觀事實,她承認並接受。她不恐懼未知,更何況,這霧氣本就由她掌控。對1389來說,她不明白自己心中情緒因何而起,但她覺得眼前的景色很漂亮,而且,靖霖在她邊上,很安全。
霧氣又逐漸散去了些。
1389回過神來,轉過眼,卻看見靖霖就貼在她身邊。她看著她的眼睛,依然笑著,似是漫不經心地問她,“想出去看看嗎?”
1389被靠得過於近的靖霖嚇了一跳,但轉瞬她就忘了自己的恐懼。她看見靖霖專注的眼,那是一種迷醉的眼神,深處似有火焰在躍動。
那不像是看同伴的眼神,更像是看獵物的興奮。
【她好像看穿了我,好像為我織好了陷阱……她為什麼這麼看著我?她在看什麼?在看我,還是在看一個玩物?】
她望著這雙眼睛,心有些亂,隻本能答道:“不想。”
離開這裡,被研究院抓回去,再不見天日……她想留下,多留一會兒,她想再多看一眼這無邊的海洋,也多看一眼渺小的自己。
靖霖臉上有一瞬驚訝,很快,她笑意更濃:“好。”又嚴肅道:“如果有一天……你想出去看看,請告訴我。”
“好。”
屋外栽了一棵淩霄,這兩天天冷了些,陽光卻很好。花兒大概還貪戀溫暖,不願枯落,仍開得燦爛。這一眼望去,它們蔟在屋簷的一角。那些鮮亮的、橙紅色的花兒,好像承托起了她們坐著的屋簷。霧沾著陽光攏在上麵,隨風而動,像一層層細密的紗。
她想起自己看過的童話,想起通向雲上的豌豆藤。她好像看見淩霄破土而出,蜿蜒向上,撐起一片雲彩,和雲彩上的她們。橙紅的花兒就順著藤蔓攀援而上,一直開到雲邊。
她們就乘著這一朵朝陽邊的金紅雲彩,在這片海洋裡浮沉。
她不想出去。
“外麵都是研究院的人,出去會被抓。”
“三兒,”靖霖看著她,露出個有些興味的笑來,她似欲張口,卻又改了主意,瞬間變臉。她向她露出個委屈又難過的表情,真切卻浮誇:“是啊……出不去,誰會想回研究所呢……再說你這麼弱,就算沒有研究所的圍捕,怕也隻有被喪屍一遍遍吃掉的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