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脈脈停了手中的筆,抬了抬眼,看看桌上的鐘,指針已經落在了11點上。活動著頸子,一邊揉著已經僵硬的肩膀,一遍轉動手臂,目光又不知道落到了哪裡。
門外一陣嘈雜聲響,與平時的節奏分明大有不同。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幾乎不用說服自己,沈脈脈已經向門口走去。
有著廉價房租的老式房子,隔音不好,很舊的木門,更彆想要有貓眼這樣的東西。
沈脈脈站在門口靜靜的聽著,緊張的連呼吸都屏住而不自知,仿佛時刻提防被發現。外麵的聲音沒有停下的意思,掏鑰匙的零碎響聲、金屬碰撞聲和因為一次又一次的因開門失敗而愈加煩躁的呼吸聲。最終聲音以鑰匙的落地和人重重的坐下結束。
沈脈脈猶豫再三,打開了門。毫無懸念,男人坐在了地上,背靠著古舊的紅木們,眼神渙散。平時總是整整齊齊的領帶鬆散了開來,西裝皺的不成樣子,露出的裡麵的襯衫的扣子也不知被扯到了哪裡,狼狽的可以。
男人似乎沒有注意到沈脈脈開了門,又或者不想理會,用力的閉了閉眼,在樓道昏暗的燈光下,沈脈脈似乎看到男人的睫毛上掛著一點點星光。
“啪”,老式的定時按鍵燈吝嗇的收走了這僅剩的昏暗燈光,從房間裡的灑出來的燈光照在男人的身上,打出了西裝的一層毛絨絨的邊。沈脈脈專注的注視著這樣的男人,不自覺就聯想到了某些年幼時候總會遇到的一些弱小卻又不乏野性的動物,那樣的驕傲而高貴,總是讓人忍不住想摸一摸,最終還是沒有伸出手……沈脈脈想了想,走出房門,將鑰匙放回男人的口袋,然後將之拖回了自己的房子。
周子衿覺得自己現在處於一個很奇妙的境地,大腦中有個聲音不斷提醒自己要清醒向上,而身體卻被扯著一個勁的向下沉。身體好像被水壓的喘不過氣。終於到達了極限,“哇”的一聲,吐了出來,好像要把所有的臟器都一並吐出一樣。
隨著胃部的解放,身體和精神也得到了放鬆,周子衿重重的躺回了床上,閉上了眼。床的觸感似乎和平時的不同,但也無暇顧及這些,現今隻想好好閉上眼,什麼都不想……
等到再次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了,在緩解了最初醒來的不適應後,周子衿終於注意到了自己處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淺色的床單被套,淺色的窗簾,一下子就泄露了主人的性彆。
書櫃上整潔整理好的各類書籍,也靜訴著主人的個性。
一遍暗暗責備自己的不小心,一遍掀開被子下床,一雙拖鞋安安靜靜的躺在床邊,周子衿微微皺眉。
走出房門,一掃房子的布局,一室一廳的房子。雖然裝修等細節不一樣、方位也有差彆,但周子衿還是敏銳的察覺到了。快步走向門口,打開門,果然,對麵就是自己的家。
對環境的熟悉帶給了周子衿安心感,稍稍壓下心中的訝異。看了看身上帶著清爽洗衣粉味道的白色男士襯衫,和已經皺的不成樣子的西褲,猶豫了兩秒,關上了門,回到剛才的房間。
不出所料,果然在書桌上有一張留言。白色的筆記本的紙張,能清晰看到被裁處的毛邊,留言人的字清清爽爽,說不上特彆漂亮,沒有按著線條,每個字都一筆一劃的十分清楚:
您好,昨夜偶然發現您醉倒在門口,為了安全起見將您帶了回來,恕我冒昧。早餐在廚房,如果不合口味請見諒。西裝和襯衫已經送洗,乾洗單據將在今天晚上交還給您。您的鑰匙在書桌左邊第三層抽屜。
再次為我的莽撞表示歉意。
周子衿想了想,在紙條下麵寫了幾句話,從那個沒有鎖的空蕩蕩的抽屜裡拿出了自己的鑰匙,迅速的離開了這個陌生的房子。
春天的午後很少像今天這樣,陽光嘩嘩的灑下來,操場上的少年們也揮灑出自己青春飛揚的汗水。
女生們嘰嘰喳喳的在一旁議論,而被談到最多的少年,此刻似乎渾然不覺,拿球、快速過人、三步上籃,又輕鬆的投進一球,然後又迅速回防……
沈脈脈坐在旁邊的台階上,瞄了瞄場上的比賽,又轉而看著手上的送洗單據,把它折好放回上衣口袋,把腿伸直,左右擺了擺,看著陽光下鞋子上顯得閃閃發亮的灰塵,發著呆。起身,回教室。走著走著忽然頓住腳步,手迅速的摸上口袋,從裡麵將單據拿出來,慢慢的拿出來,看了看,又重新放回褲子口袋,然後默默的走出操場,轉過拐角向教學樓走。
少年撇到了這一幕,將手中的球傳給隊友,打了聲招呼,跑下了場,三步並作兩步跑上台階,將自己醜不啦嘰的校服甩到背上,慢慢的跑出操場,留下了身後的一場球和一群不知藏了多少心思的觀眾。
“沈脈脈。”少年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不是讓你幫我看衣服?”
沈脈脈深吸了一口氣,轉身直視少年的眼睛,“自有許多人樂於接受這個工作與眾人的白眼,何必是我?”
還是失態了。沈脈脈心裡暗暗自責,儘管一直提醒自己不要衝動注意措辭,天生的言語間的譏誚還是消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