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昀漫無目的地走著,王有全顛顛地跟著。自家主子每次從永和宮出來後心情都不會太好,哎,明明親生母子,真是作孽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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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開始下雪了,今年的冬天,好像格外難熬。
景陽宮內,床上的人呼吸平緩,原先赤紅的麵色已經褪去,額頭滿是虛汗,細若遊絲的聲音傳出:“水——要水——”。
舒書覺得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很久,感覺眼皮怎麼睜也睜不開,但又依稀記得自己已經不在溫暖的家裡。
一個寒顫,舒書驚醒,下意識看向架子床上的富察答應,聽見了富察漸漸微弱下去的要水聲,急忙倒著水伺候富察氏飲下。
“你就是,內務府撥來,伺候我的小丫頭?”
富察氏依舊閉著眼,聲音雖弱但比之前多了些分量,驚了舒書一跳。
看來原主與富察並不是原主仆關係,舒書迅速低頭跪下:“是,小主。”
“小主,哈哈。除了剛入宮那會,很久沒聽到人這麼稱呼我了。”
富察玫月緩緩睜開了雙眼,“你是今年采選剛進宮的吧?被遣到這冷宮裡來服侍我,看來也是得罪人了。叫什麼?”
富察的聲音並不高,舒書卻絲毫不敢小覷這位目前的主子上司。
“回小主,奴婢阿舒。奴婢隻知伺候好主子,做好本分事。”舒書並不敢報出真名,她對原主的身份一無所知,萬一哪天穿幫,便是滅頂之災。
“扶我起來。”富察玫月就著舒書的手緩緩坐起,倚在枕墊上。“是你幫我退的熱?”
舒書再度跪下回話:“回小主,奴婢鬥膽用老家的退熱土法,也就是用溫涼水擦洗降溫,許是有上天庇佑小主,小主的熱退了。”
“上天庇佑,哈哈哈哈,是啊,我不能死,我死了,誰去揭開李氏那個女人的真麵目!她給本宮下套,讓本宮撞上有孕的陳貴人,給本宮安上謀害皇嗣的罪名,她倒好,在宮裡和一眾女人親親熱熱的,端的一幅解語花模樣,就連皇後也被她騙了去!"
富察越說越激動,整個人直起身來仿佛要撕了誰似的,又脫力倒下。
舒書的頭伏得更低,心中驚濤駭浪。
“小主,您先歇著吧。”舒書見著富察氏又睡了過去,收拾完屋內,趕回了偏殿的耳房。
坐在簡陋的宮女榻上,舒書的心還砰砰的,李氏,謀害皇嗣,陳貴人,富察氏。看過幾部宮鬥劇的她不難想象到真相。
宮中,果然波詭雲譎。她抬頭望著那黃琉璃瓦的邊兒,宮牆內,埋葬了多少人的青春鮮活,又冷冰冰地見證了多少故事更替。
半晌,舒書想起,論清朝出名的李氏嬪妃,好像隻有雍正帝的齊妃。可為什麼是李貴妃,清朝有李貴妃嗎?
現在到底是什麼年代,還是說,這個清朝,與現代讀到的曆史截然不同。
“咕咕——”,不等舒書細想,腹中饑餓感蔓延開,頓時覺得頭昏沉沉的。
這冷宮的膳食,是等人來送還是宮女去取?不能在這景陽宮坐以待斃,還是要找個法子有自己的門路才是。
舒書裹緊身上的夾襖,出了耳房往偏門去。
偏門灰撲撲的,索性倒是沒上鎖,看來,在這景陽宮雖說是冷宮,但並不禁出行。
隻是遭了貶位的宮妃,也很難有心思出去。
舒書低著頭,隻看地上,急匆匆地趕路。雖不知道膳房在何處,總要往前頭走走,隻要遇著了人,總是能找著地方的。
飛雪似楊花。剛走出半裡路,舒書的臉已被凍得通紅,眯著眼睛繼續急行。想著再也用不到各種功效的現代護膚品,悲從中來。
“砰”,拐角處,撞上了人。
“奴才該死,請這位主子責罰。”舒書顧不得看對方,直挺挺地跪地叩頭,顫著聲,清淩淩的,在這酷寒冬日像是一劑甘泉。
來這裡的短短半日,已經抵過了她在從前所有下跪的次數。
沉默半晌,弘昀啟唇:“無礙,起來吧。”
“奴才叩謝這位主子。”舒書叩了個頭,緩緩起身,卻也知道在這宮中不能隨便直視對方,尤其從衣上紋路和腰間的玉佩來看,此人身份不低。
“急匆匆的,這是往何處去?”弘昀也不知道,怎麼就突然對一個灰撲撲的小宮女問出了這句話。
他更不會想到,往後半生,冬宜密雪,有碎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