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昀眸色一沉,正色道:“我不怪你,這邊慢慢說。”
兩人回到抱廈間,舒書深吸一口氣,開口道:“承蒙二爺和貴妃娘娘關照,奴婢能在永和宮花房當差,今日奴婢得知皇後娘娘要舉辦鬥花宴,各宮都要獻一盆最獨特的花出來參加比鬥,不知此事二爺可有所耳聞?”
“皇額娘確實每年這個時候都會辦一次鬥花宴,從前還在府邸時就喜歡鬥花。”弘昀蹙了蹙眉,回憶道。
“那二爺可知,永和宮裡有一盆黑色鳶尾花,確實是花房裡最為獨特的花,此次花房有意將此花進獻比鬥。”
弘昀沒有接話,他知道重要的話還在下一句。
舒書一口氣說完:“奴婢在花房當差之時,因養護之由近距離觀察過這盆花,在鳶尾花中混雜了一朵極為相似的牡丹花。”
弘昀瞳孔微微一縮,他瞬間意識到這裡頭的算計,轉頭朝王有全看去,嗓音含了幾分薄怒:“鬥花宴開始前,一般花都存放在何處?”
“二爺,目前花還放在花房,參與比鬥的名錄應是已經到皇後娘娘處了。換掉品種怕是不可能了。”不等王有全為難,舒書先開了口。
越緊張的時候,舒書越能鎮定下來,一句句說著自己的想法:“那朵混在其中的牡丹,為了與鳶尾變得相似,做了些改變,因而不仔細瞧壓根看不出來。奴婢鬥膽認為,既然鳶尾可以換成牡丹,那牡丹也可以換成彆的。”
兩人視線交彙,弘昀眼中露出激賞,臉色也添了幾分柔和。
冬末春初的風,已少了凜冽刺骨,陽光正盛的時候,甚至有些暖意拂麵。
鬥花宴挑到了好日子。禦花園裡,群芳列坐,滿園子的美人兒嬪妃,熱鬨非凡,脂粉香、熏香、花香,舒書鼻子有些癢癢的。
作為永和宮的侍花宮女,她今日也被董公公帶在身邊聽候差遣。
李貴妃今日也在席上,舒書瞄了一眼,覺得躺了十多天,遮了脂粉的貴妃,還是能明顯瞧出疲色,不怎麼與妃嬪講話。
貴妃這是怎麼了?在宮裡,“歇息不好”、“身體不適”這種說辭可大可小,原先她隻以為是普通的休息問題,但是越發覺著,天天喝安神湯,有太醫調理著,還沒見好,總是有些不對勁。現在李貴妃好歹是自己的大領導,舒書隱隱擔憂著。
“皇後娘娘到!”通傳打破了園中的喧鬨。
皇後一身黃色八團彩雲金龍妝花紗袷袍,外著明黃綢繡牡丹團壽夾馬褂,披墨綠暗紋薄襖,氣質雍容,一步一蓮走向上座。
雍正的發妻,傳說中的四福晉,如今的皇後娘娘。
礙於規矩,舒書隻遠遠瞧了一眼就得跪下磕頭,倒也有了模糊的身姿印象。
聽聞,雍正這位結發皇後出身名門,卻能以節儉著稱,為人端莊守禮,早年喪子也能對後妃所出子女視如己出,為母儀天下之典範。
可舒書卻不相信,這位皇後當真一塵不染。深宮裡,穩坐後宮之首的人,總有過人之處。
“本宮今日舉辦鬥花宴,一來應景迎春,二來也能與各位妹妹相見暢談,三來能一同賞花,選出各宮這麼多花裡最獨特最漂亮的花,也不失為一番雅趣。”皇後開口,聲音不大,卻能讓每個人都聽清。
皇後淡淡看了一眼旁邊候著的掌事宮女,那姑姑頓時會意拍了拍手,一排排花卉整齊有序地被小太監們抬上來。
這種場合,舒書是不能隨意抬頭的。她悄悄側了側身,夾縫裡用餘光看著場上,已有二十來盆,不知道黑色鳶尾是否在其中。
“最後兩盆,是由皇後娘娘的坤寧宮以及李貴妃娘娘的永和宮獻出。”
好家夥,還專程播報,這幕後之人生怕彆人不知道黑色鳶尾花是李貴妃宮裡的。
一陣淅淅索索的討論聲響起:“這花竟是黑色的?……”
“第一次見黑色的花,怎麼感覺有點嚇人……”
“不過獨特倒是怪獨特的……看久了好像也不嚇人……”
“哦?貴妃的花倒是頗為獨特。本宮也從沒見過黑色的鳶尾呢。”皇後瞧著饒有興致,竟是站起身,想親自上前瞧瞧。
李貴妃有些精神不濟,強撐著淺笑回話:“臣妾宮裡也是占了個顏色討巧獨特的名兒,就把這花獻上了,端給娘娘逗個樂。”
此時,大部分嬪妃都已經站到了那黑色鳶尾周圍,圍成了觀賞圈。
“咦,這朵花,怎麼瞧著有些奇怪,跟其他的,有點不搭呢?”也不知是誰在人群中突然這樣說了一句。
來了。舒書閉了閉眼,很難用言語形容現在的心情。
“這,這朵怎麼像是牡丹?!”有個低位嬪妃一驚一乍道,用帕子捂著嘴,好似說完才意識到失言,周遭也隨著這句音落變得一片寂靜。
“皇上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