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參差不齊的請安聲,嘩啦啦跪倒一片,本就不大的宴園顯得格外擁擠。
一個禦花園小宴而已,竟然把雍正也招來了?
看來,幕後之人,心思縝密,安排也環環相扣,必定要皇帝親眼看到那盆有著不軌之心的黑色鳶尾。
舒書匍倒在人群裡,毫不起眼。
稀稀拉拉的腳步聲俞走愈近,雍正此次還帶著皇子們隨行,按時辰,應是一同從上書房來的。一道威嚴低沉的男聲傳來:“都起來吧。聽聞皇後在辦鬥花宴,朕隨意來看看。”
“謝皇上。”眾人起身,卻沒有馬上挪動腳步,依舊圍在黑色鳶尾花旁。
這小小的花園,聚齊了皇宮之中除太後外最尊貴的主子們。舒書頭快低到胸前,她之前已經儘可能地做了所有能做的,端看弘昀夠不夠給力,今日這個架勢,還是最好在現場做個透明人。
氣氛變得緊張複雜起來,雍正已經落座在了原本皇後的上首位,瞧著下頭嬪妃們的神色,眉頭微微一蹙:“愛妃們怎的還不就坐?你們方才,是在說什麼呢?”
這種場合,皇後當仁不讓地先發言。
皇後微微福身道:“皇上恕罪。臣妾與妹妹們方才是在觀賞貴妃妹妹宮裡送出來的黑色鳶尾花。隻是,有位妹妹瞧著說裡頭有朵花有些怪異,似乎不是鳶尾。”
“哦?那是什麼?”
皇後狀若為難地抬眸瞧了眼雍正,垂首道:“瞧著與牡丹有些相似。”
舒書心裡已經在為皇後鼓掌,字裡行間似乎講的都是實情,也沒立刻給李貴妃頭上扣上混牡丹於鳶尾中的帽子,卻足夠引起皇帝的注意,定會一查究竟。
“牡丹為國色之花,向來隻有皇後宮中能用,怎會混雜在鳶尾花中?是不是看錯了?”雍正聲音慢悠悠的,沒聽出來情緒。
不久前失了孩子的陳貴人開口道:“啟稟皇上,臣妾瞧著就是牡丹花,雖乍一看因為顏色與周遭花差不多,可是這朵花瓣分明要比鳶尾大了許多,也不知貴妃姐姐宮裡選這樣一盆花上來是何意?”
陳貴人年輕嬌媚,又因失了孩子的緣故,雍正最近對她有幾分偏寵,言辭也頗為大膽,絲毫不怕得罪他人。
李貴妃神色卻並未如她預料那般慌張,直勾勾地看著那妃嬪:“妹妹可看仔細了?我這花裡真混雜了牡丹?”
聞者隻當李貴妃還在試圖辯駁,哼了一聲扭過頭去。
李貴妃又看向皇後:“皇後娘娘,您是否也覺得,臣妾這盆鳶尾花中混雜了牡丹,對您有不敬之意?”
皇後看了看花,眸中似是為難之色,轉而向雍正福身:“臣妾鬥膽,請皇上派人來一辨。”
皇帝的聲音依然聽不出喜怒,卻顯然動了真:“既然都有疑,那就叫人來瞧瞧。朕也倒要看看,是否真有人,有覬覦中宮之意。”
上林苑與花鳥處的監事很快就分彆帶到,這兩個一年到頭不見得能得見一次天顏的官員顫顫巍巍地拜見了聖上。
“平身。今日叫你們來,就是看看這盆花。”帝王隨手一指,指向黑色鳶尾。
似是又想到什麼,雍正摩挲著手上的玉石扳指,抬眼看了他們一下,補充道:“看出什麼,都大膽說。”
兩位官吏領命,走到鳶尾花跟前,紛紛細看嗅聞。
其中花鳥處的監事顯得格外緊張,寬大的衣袖遮掩下也能看出雙手似是在發抖,繞著鳶尾花走了一圈後,率先朝雍正跪下:“啟稟皇上,這黑色鳶尾本是外邦進獻的珍稀之物,可其中有朵卻非鳶尾花,而是黑色牡丹,這黑色牡丹與黑鳶尾不同,並非全然烏色如墨,而是偏黑的紫,若是在陽光下看,差異必顯。臣確定,這盆鳶尾裡,混雜了一朵牡丹。”
雍正未曾言語。園中眾人心思各異,有些按捺不住的,紛紛看向依舊在觀察的上林苑監事。
皇帝閉著眼,此刻,混站在李貴妃宮人群裡的舒書心裡就像吊著一塊石頭,忽上忽下,連著覺得周遭人的呼吸都變輕了。
上林苑的劉監事是個快六十歲的老頭,緊鎖著眉,摸了摸自己快留到胸前的胡子,隨後轉身跪地說出了自己的判斷:“啟稟皇上,臣以為,這鳶尾花中,確實混入了一朵其他的花色。”此時,妃嬪們已議論紛紛,各色各樣的目光朝李貴妃投去。
“但,這混入的並非牡丹花,而是芍藥。”劉監事緩慢卻堅定,一句話惹得眾人色變。
“不可能吧......”
“究竟是牡丹還是芍藥?......誰說的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