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她與貴妃真有多深的主仆之情,那是連自己也不信的。她感激李貴妃收下她,卻也僅此而已,畢竟主要是弘昀的手筆。
當差的日子裡,她也聽了不少所謂的宮廷秘聞,比如二阿哥與李貴妃母子情份淡薄,李貴妃更偏寵三阿哥。
可在舒書這些時日的觀察看來,兩人並非沒有情分,隻是沒有找到合適的相處方式。弘昀性格內斂,不善言辭,對母親尊重大過孺慕,她甚至有些天馬行空地猜想李貴妃是否曾經因偏心而中傷過這個大兒子。而李貴妃表麵上與弘昀冷冷淡淡,大事上卻信賴的還是這個兒子。
這次鬥花宴,就是最好的例子。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她的目標一如既往。舒書決定賭一把,她原先靠的隻是些表麵的功夫,連她都說不出,弘昀究竟為何會對她另眼相待,見色起意不會長久。若是她能讓李貴妃的腹痛之症有所緩解,那自己在弘昀心中的份量,就該動一動了。
夜幕緩緩降臨,宮燈逐盞點亮,永和宮人人卻噤若寒蟬。
李貴妃的腹痛來得凶猛,點了香也沒有一絲緩解,三五個太醫和禦醫都跪在屏風後,明明還有些春寒料峭的天氣,汗珠卻源源不斷從額頭滾落。
資曆最老的吳禦醫猶豫再三,還是對坐在貴妃床邊的雍正開口道:“啟稟皇上,娘娘這應該是服用了相克的食物或用了不適宜的熏香,導致失眠與腹痛。”
“隻是……”吳禦醫頓了一下,顯然有些沒有底氣,“隻是娘娘已病發多日,如今不知是否還能找到相克源頭,在配置解藥之前,腹痛隻能靠娘娘自個兒撐過去了。”
三阿哥弘時聽到這話,頓時對那禦醫怒目而視:“你的意思是,要是你研究不出來解藥,就要讓我額娘活活痛死在這?”
有些失態,雍正蹙眉看了這個兒子一眼,弘時頓時不敢再亂耍威風。
“弘昀呢?怎麼還沒來。”雍正不停地摩挲胸前的帝王串珠,彰顯著內心的不平靜。李貴妃從潛邸到深宮,跟了他近二十年,生育多個孩子,雖然有時候有些失了分寸,到底也隻是小打小鬨,加上鬥花宴的事,他也總是存著幾分愧疚、縱容與憐惜。
此時的二阿哥在永和宮偏院中,看著少女遞過來的小藥盒,深沉如墨的眼眸罕見地起了些波瀾。
“奴婢此舉許是有些逾越了。可貴妃娘娘與二阿哥對奴婢有恩,如今看著娘娘受腹痛折磨,奴婢恨不得以身代之。這粒藥是奴婢兒時機緣巧合從外邦人手中獲得,對痛疾很是有效,您若是相信奴婢,可收下給娘娘試試。”
舒書的聲音有些顫抖,不知是不是冷風吹得,將一個善良柔弱又心係主家的少女演繹得淋漓儘致。
這種來曆不明的藥,若是從前,弘昀看也不會看一眼,王有全就會直接解決。
可現在他麵前的是舒書,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在她麵前,他的戒心總是會被瓦解。
他下意識否定舒書會有那些奇奇怪怪的壞心思,弘昀沒有再深想,歸結於舒書曾在鳶尾花事件上就救過額娘一回,定是可信的。
“好,我收下。聽聞聖駕也在,我先要進去了。”弘昀伸出手接過。宮燈映照下,白皙的大手顯著騎射留下的繭子,青筋儘顯。舒書瞥了一眼,不再多看。
匆匆趕到正殿,請安見過雍正後,耳畔響起弘時的陰陽怪氣:“二哥這是去哪了?額娘病成這樣,你還來這麼晚,皇阿瑪都等你許久了。”
雍正對這話並沒有製止和嗬斥,弘昀心裡有數,當即叩頭請罪:“皇阿瑪恕罪,兒臣是替額娘尋藥去了。”
將舒書遞給他的小藥盒從衣袖中掏出,接著道:“這是兒臣在外邦人手中購得,治療痛疾的西藥。還望皇阿瑪準允,讓兒臣為額娘服下。”
太醫院滿院束手無策,拿不出個有效止痛的方子出來,左不過弘昀是親生兒子,不會害貴妃。
雍正歎了口氣:“給你額娘服下吧。”
藥盒打開,是一粒西式的藥物。
康熙朝時,就有外邦人在宮廷出入,西式的物件對皇宮中人來說,不算太陌生。
雖然這藥確實沒曾見過,在某種程度上,卻也增加了些治愈的希望,期盼它真是“神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