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思緒,舒書剛想邁步回屋換件衣裳,瞧著王有全又匆匆忙忙地小跑回來。
“格格,二爺讓您更衣之後隨奴才到泗水亭去。”
泗水亭,離阿哥所不遠,聽說環湖而建,但是位置有些偏僻,舒書有所耳聞,倒是從沒去過。
“好,多謝王公公。我隨後就去。”
王有全俯首,跟在舒書身旁。
要麼說舒格格能讓貝勒爺上心呢,這將近一個月的時間,也算是獨寵一身了,卻依然沒有一點恃寵的驕縱。
隻是可惜了家世略低,不然做個側福晉也使得。
舒書很快回廂房換了一件淡粉色緞繡葡萄蝴蝶紋襯衣,外頭套穿雪灰色緞繡袷衣,快入夏的天氣了,索性挑件應景的。
之前沒怎麼穿過這般鮮嫩的顏色,如今一上身,更添了幾分嬌麗明豔。
舒書裝扮從來不為了取悅男子,為妾的選擇已經身不由己了,她最怕自己的心都被這裡同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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泗水亭坐落在南三所的西北方位,地方不大,被層層的假山環繞在外圍,亭旁一泊青綠的湖水,宛若鑲鏡的翠珠。
舒書緩緩從邊上的小路繞過,剛踏上鵝卵石子的亭道,珊瑚輕輕拽了下她的衣袖:“格格,您看那亭中人有誰?”
毫無疑問能看見一個身著品月色湖紋長袍的男子正坐在石桌邊,是弘昀無疑。
在他對麵,還有兩個女子身影屈膝跪著,一黃一綠。
舒書微微蹙眉,隨即又展顏。
王氏和盧氏。
這麼多天來,弘昀要麼自己宿在正院,要麼就是在她這,還是未曾召見過兩人。她還想著她們竟能沉住氣這麼久,看來是把算盤打到朝春這天了。
珊瑚瞧著主子不怒反笑,心裡有些納悶,還是提醒了句:“格格,您莫生氣。”
舒書沒有接話,繼續朝前走去,步步生蓮,款款下拜:“妾身請貝勒爺安。”
屈膝的那一刻,她的餘光瞥到,弘昀的臉色並不是很好看,除了慣常的沉默,冷冽的怒意,還有一種苦惱糾結。
出乎往常,弘昀沒有立刻叫她先起。
舒書心裡頓時了悟,王氏和盧氏定是來哭訴的,大概率還和她受寵有關。
這段日子弘昀獨寵於她,未做到對後院一視同仁。
畢竟,在這個封建禮教的傳統時代,對正室獨寵可以誇一句伉儷情深舉案齊眉,可在同是妾室的情況下,她們自然有道理抱怨。
若是擺在行事肆意的男子身上,才不會因兩個侍妾的邀寵之言而起什麼波瀾,繼續隨心妄為。
可弘昀不同,他向來最重規矩,上書房的條條框框,他甚至比夫子背得還熟。
弘昀沉著臉,想起方才王氏的言語:“此前貝勒爺醉心讀書習武,妾身們毫無怨言,可舒格格進所後,您也常常踏足後院,可是總寵著一人實在不合規矩啊,妾身們如何能為皇家開枝散葉。”
若是之前的他,在這段話裡其實挑不出錯,王氏抓住了規矩,即便大膽進言,也是占理在先。
一直以來,為了成為皇阿瑪心中更穩重更優秀的兒子,他習慣了掩蓋自己真正喜歡的,用最合乎規矩、最標準的方式生活。
而近些日子以來,他幾乎是清醒著在縱容著自己。
每次一閒下來,他就會想著舒書在做什麼,有時候管不住自己的腳就去了東配殿。
是不是該到此為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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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都起來吧。”弘昀揮了揮手。
今日他相邀舒書來此,本是想在泗水亭為她作一幅春日圖。芙蓉麵,羞春意,最是好入景。
他很久沒有動過畫筆了,從前也多是臨摹山水圖,今日竟想為女子作畫。
說起來,又是一回破例。
沒曾想這兩個侍妾不知從哪打探到他的行蹤,說了那些話,讓舒書也看到了現在這一幕。
弘昀揉了揉額角,指向王氏與盧氏:“你們先回吧。”
王氏還想再說些什麼,她今日刻意打扮過的,必要截走貝勒爺一次。盧氏更會察言觀色,貝勒爺應是聽進去了,再多留反而適得其反,她拽了拽王氏,王氏這才悻悻地告退。
舒書眼睛一掃,看到了宣紙畫架、一支竹管小紫穎筆,和一方五色彩墨。
他原來這是要畫畫?也是,今日朝春,作畫插花是一等雅事。舒書絲毫沒為那兩人分出心神,她們的話影響的是弘昀,做決定的也是弘昀,她又不在意。
弘昀自顧自彆扭了一會,還是不想浪費今日的好時景,就再畫幅圖而已。
朝春本就應作圖,他沒有不合規矩。
弘昀清了清嗓子,道:“方才的事你不必理會,今日朝春,可願入我的圖景?”
給她作畫?不得不說,舒書有些心動,單純為了這件事。
畢竟,有人給她拍過照、修過圖,但還沒嘗試過被彆人用紙筆畫出來,還是古代的妝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