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中帶了幾分驚喜,軟軟地笑開:“能讓貝勒爺作畫,是妾身的榮幸。”
坐在一方提前安置好的紫檀木嵌竹絲梅花式凳上,舒書慵懶地倚著欄杆,迎著陽光微風,不經意間朝弘昀回眸一笑。
弘昀握著毫筆剛要沾墨的手輕微一抖,他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心跳,陡然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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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聽到有人為她作畫很開心,一時間忽略了作為模特的艱難,長時間地不能隨意動作,舒書不禁有些氣惱。
弘昀看在眼裡,覺得有些好笑:“無妨,你鬆快鬆快吧。我再補些景就完工了。”
舒書眼睛一亮,趕忙鬆快鬆快胳膊。雲珠也上前為主子捶著腿。
“稟貝勒爺,點心房的人來送朝春的糕點了。”
“好,叫他們端上來吧。”
弘昀仔細端詳著,在畫紙上落下最後幾筆。“去取我的私章來。”
王有全笑著上前一步,捧著一個紅漆印章盒:“爺,您忘了?早些時候就取出來了,在這呢。”
舒書抑製不住好奇,緩緩走近。
晴天一色湖景,幾筆勾勒亭台,美人巧笑嫣然倚著欄杆,遠處一簇簇鮮花開得正盛。
不是什麼複雜的構圖,卻將她的長相特征展現得淋漓儘致,旁人瞧見就知誰是畫中人。
丹青之美,魂在於心。
“貝勒爺,格格,這是點心房送上來的。從左至右為,桃花黃金糕、芋泥如意卷、三色馬蹄糕。”
點心房來送糕點的是個陌生的小宮女,舒書從前出入禦膳房之時也沒怎麼見過。
隻是,點心房讓她想到了一個久未謀麵的人。
看著琳琅的糕點擺盤成福字、春字,弘昀笑道:“今年點心房倒是也用心了。舒書,你挑一塊嘗嘗,好吃的話,咱們也給點賞賜。”
舒書不喜糕點,若是此時她一人在屋裡,定一口不吃就分給宮人們。
隻是現在,朝春之日,她也不好壞了旁人的興致。
黃金糕,一看就黏糊糊的,肯定膩得慌;如意卷外殼是雞蛋做的,晨間剛吃過雞蛋,不想再吃了;馬蹄糕看上去還比較清涼,三色相間,倒是有些食欲。
抬手捏起一塊馬蹄糕放入口中,甜膩軟糯,果然還是不想吃第二口。
勉強對弘昀一笑:“還不錯。就是稍許膩了些。”
弘昀看出舒書並非真心所言,他本人也不怎麼吃這些甜口的,於是大手一揮:“下去給所裡分一分吧。以後這種甜膩的糕點就不要給格格呈過來了。”
舒書咽下這口馬蹄糕,心下倒是一鬆。既然被看出來了,總比強裝喜歡得好。
既然是同樂的日子,她看向一旁的珊瑚雲珠:“你們來拿幾塊吃吧。平日裡也不常吃到的。”
舒書雖被服侍著,卻也不曾真的高高在上,將自己當做封建社會中的“主子”。
雲珠比珊瑚更大膽些,謝過格格後,飛快捏了一塊黃金糕塞入口中,轉身退到了亭外。
這桃花黃金糕確實是三種糕點裡賣相最好的,原料是玉米和糯米粉,製成的糕點用桃花模具印刻過,撒上些花絲,香甜可口。
舒書繼續在畫前細看著,弘昀在畫上印了自己的私章——“昀之章”,還帶有小小的太陽圖案。
昀,日光也。
竟有幾分可愛。
“雲珠,你怎麼了?”亭外傳來珊瑚焦急的聲音。
舒書一震,抬眼望去,雲珠的臉起了片片紅疹,她忍不住想去撓,被珊瑚抱著手,痛苦地嗚咽著:“格格,癢......彆碰那個......”
舒書迅速看向那盤還有兩塊的黃金糕,語氣焦急:“貝勒爺,能傳太醫來給雲珠看看嗎?”
弘昀臉色冷峻,示意王有全前去。
這不是一個宮女的事,要知道,這糕點本是呈給他和舒書的。
朝春日值班的太醫不多,但也不忙,所以得了二貝勒的傳召立刻就背著醫箱趕來了。
瞧見臉色漲紅,疹子起得越發嚴重的雲珠,太醫急急蹲下把脈,片刻道:“這位姑娘應是食了某種藥粉,這藥粉會使人全臉起疹容貌有損,若是劑量多的話,即便是疹子痊愈也會留下疤痕。”
“有解藥嗎?”舒書不由得站起來。
“這藥粉最初的方子其實很簡單,但是因為不斷流傳,有很多醫士修改過配方,加過不同的藥料,嚴重性也不同。所以棘手的地方就在於,若是找不到藥粉原狀,先用下最簡單的治療藥方,也隻能緩解一時。”
“可否麻煩您來瞧瞧這裡的糕點,看有沒有您說的藥粉蹤跡?”舒書娥眉微蹙,果斷繼續問道。
太醫先端起了桃花黃金糕,鼻尖湊近細細嗅聞:“沒錯,若這姑娘食了這個黃金糕,藥粉就在其中。這個方子應是加了高劑量的弗幽粉,毒性極強,這是衝著讓人毀容去的。”
舒書瞬間明了,幕後之人應該是衝著她來的,卻不曾想她壓根不怎麼碰糕點。雲珠隻是無意間替她擋了災。
可是,她吃了一口的馬蹄糕中怎麼沒有下藥呢?
弘昀始終沒有說話,可時刻關注著貝勒爺的王有全已經開始雙腿發抖。
爺的臉色,已經不能用烏雲密布來形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