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黎退無可退,被他緊緊桎梏在懷裡,鼻息間皆是他身上清淡的冷鬆香。
如他這個人一般,清冷高潔,無心無情。
“阿黎,你回來了是嗎?”
他聲音喑啞哽咽,像個孩子一般恐慌無助,死死抱著司黎,扣在她腰間的手收緊,像是要將她揉進骨血一般。
渡劫修士到來,那魔修受了晏行寂一劍身負重傷,見勢不妙早便溜了。
此時昏暗的密林中,周遭安靜沉寂,夜風吹拂而來裹著晏行寂身上的冷香襲來。
時隔三百年再次見到他,司黎卻想不起三百年前自己到底是以何種的心情麵對晏行寂的,她隻記得自己那時總是跟著他,不知道吃了他多少閉門羹。
她再怎麼心大也是個女孩子,而他這人又孤漠冷僻,視而不見她的關心陪伴,可偏偏司黎要做任務纏著他,忍著自己的恐懼與他獨處。
他外表溫潤淡漠,他們成親後的那一年裡,他在床笫之間卻像是變了個人般蠻橫霸道,她也隻是咬著牙配合,從未說過些什麼。
可現如今,她再麵對他時,隻覺得心下一片平靜。
過去的愛恨貪癡,喜怒哀樂都煙消雲散。
啊,對。
她沒有心了。
“阿黎,阿黎……”
他一遍遍喚著她,在她耳邊蹭著她的臉頰。
被晏行寂抱的太緊,司黎有些喘不過氣,死死推拒著他,卻怎麼也推不開他。
“這位道友。”司黎無奈歎氣,“你讓我喘不過氣。”
腰間的力道鬆開些許,她找準空子連忙側身從晏行寂懷中閃開。
他條件反射的想要伸手拉住她,清雋的麵容恐慌,可司黎運功眨眼間便瞬移到遠離他的地方,他的指尖隻觸碰到她的衣裙,卻抓不住那抹輕紗,隻能眼睜睜看著它在他手中溜走。
“阿黎!”
晏行寂慌忙想要去抓司黎,下一秒,一柄長劍橫亙在他身前,劍身晶瑩剔透,氣勢如虹,泛著決然的殺意。
劍法凜然,遊龍似水,但不是青霄劍法。
這是無量劍法,不是青霄劍宗的傳宗劍法。
阿黎的青霄劍法是從小修行到大的,那麼纖瘦的一個女子,一柄長劍在手中威壓駭人。
晏行寂的目光重新落回司黎麵上,柳眉杏眼,小巧的鼻頭,嫣紅的唇瓣,是格外精致銳利的一張臉,清麗動人。
可她與阿黎有所不同,阿黎的長相是溫婉清秀,而她則更明豔些許,即使兩人像了七分。
但怎麼可能有那麼巧的事情呢,她給他一種熟悉到骨子裡的感覺。
司黎深呼吸,冷聲開口:“這位道友,你認錯人了。”
晏行寂情緒沒有方才那般波動,司黎終於有時間仔細瞧他。
清冷的月光披灑在晏行寂身上,一身白袍的青年麵容如玉般清透,眉眼修長疏朗,輪廓線條清晰,明明是那般溫潤的長相,眼底卻是風雪俱滅的清寂,莫名讓人覺得疏遠難以接近。
他比司黎高了不止一頭,脊背筆直,周身上下散發著渡劫修士強大的威壓,烏發在夜風中微揚。
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可不知是不是司黎的錯覺,晏行寂似乎……瘦了許多。
他本就身量高,如今這般清瘦,雖然依舊好看,但莫名就是讓司黎覺得不如從前那般風華絕代。
以前的晏行寂雖然心腸黑,但一身傲骨無人可折,一劍驚動四海八荒,是何等的風光恣意。
可她眼前的晏行寂,讓她莫名覺得像是一具假人,仿佛所有的生機都被抽走,周身縈繞著絕望,頗像司黎夢中的那人。
司黎看向他的發絲,玉冠高束,垂下的發絲在月光下閃著幽亮的光芒。
是烏發,並非她夢中的白發。
司黎陡然鬆了口氣,還好,果然是夢。
“阿黎?”
司黎心下歎氣,收回卷星平靜地看他:“這位道友,你認錯人了,我叫司黎,不是阿黎。”
司黎,司黎。
是司黎,不是阿黎?
晏行寂心下默念,垂在廣袖中的指尖微蜷,心口處猛地一窒。
“道友,你當真看清了嗎?”
晏行寂有些無措,喉口莫名乾澀哽咽,清透的眸光落在司黎麵上,仔細地描摹著她的眉眼。
司黎大大方方站在那裡任由他看,眸光冷淡毫無情緒。
晏行寂的目光仔細瞧著她,最終落在了她的眼眸——
那裡澄澈乾淨,沒有絲毫情緒,他從未見過這樣的眼睛,無心無情,無愛無恨。
不會是阿黎的……
阿黎不會這般看他……
可她為何會給他一種如此熟悉的感覺?
他隔著百米看到背影之時便神魂一蕩,聽到她的聲音後握著斂鏡的手猛地攥起。
他看著她那般鮮活明豔地盤問著那些魔修,一舉一動靈動活潑,與他記憶中的阿黎一模一樣。
彼時他好像笑出了聲,顫抖著手觸碰到自己的臉,才驚覺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滿臉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