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黎沉默著搖著蒲扇,涼亭內一時無言,唯有容九闕時不時試探性與陸鶴亭搭幾句話。
倘若真是陸鶴亭的記憶,那他的心魔是什麼?
他們必須在幻境崩塌前喚醒他,否則他醒不過來他們也要一起陪葬。
但倘若不是陸鶴亭……
司黎更加頭大了,那就說明還有另外一個人需要他們去找,這方幻境這般大,要如何有思緒去找到一個陌生的人,還得精準猜出這人的心魔?
一陣寒風吹過,煎藥的少女忍不住輕歎出聲。
***
藥是容九闕端進屋內的,司黎在幫著陸鶴亭喂雞。
屋內隻點著一盞油燈,昏黃的燈光斑駁,將人影倒映在磚牆上搖曳晃蕩。
聽到腳步聲的那一刻晏行寂抬起了眼,唇角掛著一貫溫和的笑,但瞧見進來的人時,笑意陡然間凝滯,眸中僅剩的溫度也一散而儘。
青年微涼的聲音回蕩在寂靜的屋內:“是你?”
容九闕輕笑著應聲:“是我。”
他施施然將手中的藥遞給晏行寂,卻見對麵的人依舊端坐在床上,眸底滿是冷凝,哪有半分外人稱讚的溫潤知禮。
容九闕唇角的笑意也漸漸凝滯,輕抬手示意他接下:“劍尊,這可是阿黎熬製了許久的。”
“阿黎?”
“是,阿黎,更是司黎。”
少年刻意加重“司黎”兩字,果然見到下一秒晏行寂平搭在膝上的手猛地握緊,青筋凸起,眸底泛起點點暗紅。
容九闕將藥碗擱置到桌上,直截了當開門見山道:“劍尊,我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但你最好打消你的想法,阿黎隻是阿黎,叫司黎。”
他曾隨父皇去過晏行寂的成親大典,見過那個讓渡淵劍尊傾心相娶之人,所以當時在即墨城第一次見到司黎之時,他心下著實吃了一驚,從未見過如此像之人。
眉眼神韻,說話的聲音,不經意間的一舉一動,與渡淵劍尊那死去已久的亡妻像了七分。
但司黎隻是司黎,當年渡淵劍尊之妻以神魂獻祭滄溟鏡墜入東海,怎麼可能會還活著。
即使再像,也隻是巧合罷了。
晏行寂似是想到了什麼好笑的東西,眼底乍然浮現笑意,“那你呢,你讓我不要圖謀不軌,容少主在她身邊又圖什麼。”
他頓了一下,唇角勾起嘲諷的弧度,“她可知道你的身份?”
“容徇?”
他輕飄飄的“容徇”二字一出,屋內的氣氛瞬間冰封,兩人相望,眼神交彙之際劍拔弩張,宛如緊繃的弦上拉開了弓弩,一方鬆懈便會毫不留情地刺出,沉默壓抑的氛圍彌漫開來。
屋內的兩人對峙,屋外突然傳來輕巧的腳步聲,在那腳步聲來到房門之前兩人瞬間收斂麵上的冰冷。
晏行寂端起碗一飲而儘,暗褐色的藥水順著下頜蜿蜒流下,被他毫不在意地撇去。
屋門被推開,司黎抱著被褥推門而入,晏行寂與容九闕齊刷刷看過來,兩雙眼睛帶著顯而易見的光亮。
司黎下意識覺得好似發生了些什麼,這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莫名的詭異。
她狐疑地看看容九闕,又看看晏行寂:“你們方才鬨矛盾了?”
晏行寂輕笑出聲,“司姑娘多想了,我與容公子相處甚好。”
容九闕:“……”
少年眉眼狠狠抽了抽,咬牙道:“是啊,我們關係好得很。”
屋內一時間陷入沉默,司黎左右看看,最終還是咽下了心裡的狐疑。
應當是她多慮了。
她放下被褥,接過桌上的碗正要離去,想到些什麼回頭對兩人道:“對了,又幫你們抱了一床被褥,今夜你們住這個屋內,我住在隔壁,陸公子家不大,能住的房屋少,劍尊就……將就一點吧。”
說罷司黎也不聽兩人的反應徑直拿過碗朝外走去。
房門被關上,她的身影消失,隨後隔壁的房門傳來打開又關上的聲音。
屋內的兩人麵上的和善瞬間瓦解,細看結滿了冰霜,滿臉都是不耐與壓抑。
司黎一不在場,兩人索性也不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