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細雨朦朧,天色依舊昏沉,四周萬籟俱寂,炊煙騰飛,院中雞鳴聲四起,伴隨著少女歡快的聲音和青年清潤的關心。
司黎醒來之時瞧見的便是宋瑤挽起衣袖淘洗著米,陸鶴亭披著外衫淺笑著摘菜的模樣。
呼吸間皆是清新的山野氣息,心肺處的鬱結之意都恍若消散,司黎不由得夢回往年與晏行寂成親的那一年,晏行寂一人獨居在霧玉崖,她便也搬去與他同住。
那裡雖然地勢高峻寒冷森然,但著實是個隱居的好地方,青霄劍宗平日鮮少有人來打攪他們,兩人度過了一年的安靜生活。
司黎很喜歡那裡,可眼下看來,她應當是一輩子也回不去那裡了。
而且她現在也並不想回去,她隻想尋回慶兒,兩人一同回即墨城開自己的客棧過逍遙生活,誰要跟晏行寂那廝再有碰麵的機會。
想到慶兒……
司黎思緒一沉。
都已經這般久了,抓走慶兒的人目的其實是她,不過是為了引她前來,在江陽縣中她又遇見魔族四大護法來綁她,隨後被十二時方盤卷入進來。
她不過是個普通的客棧老板娘,三百年來一直安分住在即墨城開著自己的客棧,日子平淡安穩,也無人知道她是渡淵劍尊的亡妻阿黎,她與三百年前的事情早已毫無關係,為何要費這麼大功夫來尋她。
而且進入十二時方盤以來紅繩已經許久未曾有過反應了,司黎不由得擔心起慶兒,也不知她現在如何?
腦海中太過繁複,一樁樁一件件事情堆積在一起,司黎隻覺得大腦一片混亂,不由得歎息扶額,揉捏著微蹙的眉心。
“司姑娘。”
清潤的男聲傳來,帶著清淺的笑意。
司黎睜開了眼,陸鶴亭和宋瑤不知何時已經察覺到了她,兩人並肩而立停下手裡的事情含笑望著司黎。
她也禮貌回以一笑,提起衣裙朝兩人走去:“早,阿瑤,陸公子。”
“早,司姑娘。”兩人齊聲回應。
司黎方走到兩人身前,身後的屋門已經打開,“吱呀”的響聲吸引了注意,司黎回頭去看。
屋門外容九闕一襲藍袍溫潤如玉,眉目間含著笑意,端的是芝蘭玉樹的世家公子模樣。
可司黎的目光卻不由自主被他身後的某人吸引,晏行寂白衣依舊整潔,清雋的容顏有些蒼白,唇無血色,眼下的暗淡稍稍明顯,神情間的疲憊掩飾不住。
看來昨夜睡的不好,也是,晏行寂這廝喜靜,還死潔癖,跟阿闕獨處一屋估計要膈應死他了。
司黎仿佛被戳中了笑點,卻又死死壓抑住自己的笑意,要笑不笑的模樣引得唇角隱隱抽搐,瞧見晏行寂半眯起眼的模樣,她慌忙背過身去裝模作樣幫著陸鶴亭兩人打下手。
腳步聲傳來,身側的冷鬆香順著鼻息傳進來,一雙手拿過擱置在一旁的盤子就著水流清洗起來,骨節分明的手穿梭在水流之中,司黎的注意力不由得被吸引。
“司姑娘。”晏行寂的聲音傳來,“昨夜睡的可好。”
司黎收回視線坦蕩回他:“挺好的。”
她抬眸看著晏行寂,五黑的眼眸和著狡黠的眸光,像是粹著星光一般:“晏道友呢,昨夜睡的可好?”
明知故問。
可晏行寂完全生不起氣來。
她這般模樣,眼含星光的模樣實在是像極了那狡黠活潑的紅衣女子。
青年眉目柔和,麵容溫潤清俊,可偏偏眸光晦暗陰翳,始終看著司黎,而少女唇角的笑意漸漸凝滯,眼底冷光浮現。
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晏行寂這廝到底在想些什麼。
“阿黎。”
身後傳來溫潤醇和的聲音。
司黎如見天神,急忙丟下晏行寂朝容九闕走去。
再也不要跟晏行寂這蛇精病待在一起了。
無人注意的地方,容九闕與晏行寂對視,青年與少年的眸光齊齊一冷,隨後,硝煙味十足。
***
吃過飯後晏行寂便回了屋內,他重傷尚未痊愈,仍需要仔細修養。
近些日來多雨,學堂的孩子們也不上學,陸鶴亭便趁著閒暇功夫修補那些年歲已久的學案木椅,他身子骨弱,司黎便讓容九闕前去幫他一起。
而她終於有機會可以與宋瑤獨處。
彼時宋瑤正在彎腰收拾碗筷,身前陰影處擋住了光亮,她詫異抬頭,司黎眼眸彎起朝她甜甜笑著。
“阿瑤,可否來我房裡一趟。”
房門被虛虛掩上,司黎將窗紗拉緊,室內一下子變得昏暗,唯有偶然幾縷陽光穿過撒下,才使得屋內多了些光,不至於伸手不見五指。
“阿黎,你怎——”麼了?
宋瑤的話尚未說完,美目瞬間瞪大,瞳孔一縮有些慌亂地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