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黎竟然……要扒她衣服?
司黎瞧見她躲閃的動作後一怔,意識到自己的莽撞後舉起雙手,示意自己並沒有什麼惡意:“阿瑤彆怕,我隻是……幫你處理一下傷口。”
纖細的手指小心翼翼指向宋瑤被衣衫包裹嚴實的右肩,司黎唇角牽起柔和的笑意,無辜又滿懷善意。
宋瑤緩緩放下了捂緊衣衫的手。
幽暗的屋內,宋瑤纖細的肩頸上是觸目驚心的傷痕。
司黎無言抿唇,知道宋瑤受傷,卻沒想到她的傷口這般嚴重,甚至隻是露出了一點傷痕便已經如此駭人。
“阿黎……我沒事。”宋瑤有些不好意思,小心怯懦著向司黎解釋。
司黎充耳不聞,從乾坤袋中取出膏藥,指尖挖出些許輕柔地覆蓋上傷口,宋瑤瑟縮的動作減小,任由司黎為她處理著傷口。
兩人一時沉默無言,司黎處理好一處後又往下輕拉衣衫,接著在另一處傷痕之處上藥。
“阿瑤,你家人這般對你,可曾想過離開他們?”
司黎從前幾日便看出了宋瑤身上的傷,她洗碗之時衣袖捋起無意識露出的傷痕,時不時因為拉扯到傷口而微微擰緊的眉頭。
甚至在昨日司黎出門之時,親眼見到了宋父氣洶洶走在前麵,宋瑤捂著胳膊跟在他身後。
今早上淘米時宋瑤動作遲鈍的肩頸,再結合昨晚陸鶴亭隨口與司黎所交談的事。
如同大部分民間女子一般,宋瑤生在一個重男輕女的家庭,排行老三的她是家中唯一的女孩,上有兩個哥哥,父親嫌棄她拖累,卻也不願意輕易將她嫁出去,將她當成一個免費的丫鬟整日呼來喝去。
明明比慶兒大不了多少,可宋瑤卻要包攬家務,清晨起床做好飯菜,平日上山摘藥賣錢貼補家用,時不時還得忍受爹娘的責罵,隻是這點陸鶴亭可能並不知曉,他隻知道宋瑤家中重男輕女罷了。
女子對女子總是能關注到不一樣的地方,司黎第一眼便瞧處了宋瑤的傷痕是來自於哪裡。
那是長期的虐待與疲勞。
司黎的話音落下,宋瑤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屋內寂靜的隻剩下兩人的呼吸聲,以及衣衫摩擦的聲音。
許久後,她清淡的聲音傳來:“沒有,我沒有打算離開。”
“是因為陸鶴亭嗎?”
宋瑤抬起眸子,清如水亮如星,眉梢眼角都帶上了溫柔,“對。”
“我這個人沒什麼優點,相貌一般家世一般,也沒有出眾的才乾,承蒙鶴亭眷顧,親自教我讀書,帶我習字,告訴我女子也能有自己的天地,將我從泥沼中拉出來,讓我自尊自愛自強。”
“他這樣的人,我願意與他這般過一輩子,左右我爹娘也不舍得將我白白嫁人,在我那幾個兄弟沒成家之前,他們應當是不會讓我出嫁的。”
“明年便是新政實行了,女子也可以參加科舉入朝為女官,鶴亭教我讀了那些年的書,我不想讓他失望,明年,我一定要一試,告訴爹娘我雖是個女子,但男子能做的事我也能!”
一縷陽光從尚未閉緊的窗子外傾斜進來,掃在宋瑤的臉上,小姑娘眼眸水光瀲灩,脊背挺的筆直。
而司黎注意到的是她的眼神——
眼裡燃燒著的頑強生命力,像是燎原的山火,是一個不屈的靈魂,如同幼犬一般倔強,所有的力量都蘊藏其中,以一種張揚的方式,狠狠紮進司黎的心中。
她仿佛透過宋瑤,看見了當年的自己。
那個活潑靈動,頑強倔強,永遠不屈的自己,滾燙、真誠、熱烈的靈魂。
可她現在也活成這般淡然安靜的模樣了,再不似之前的張揚。
司黎莞爾一笑,唇角揚起,自顧自低著頭為宋瑤處理著剩下的傷。
“阿瑤,我相信你。”
即使這是過去已經發生過的事情,結局都是注定好的,司黎並不知曉宋瑤最後究竟是怎樣的結局。
但她為這個滾燙倔強的靈魂感到由衷的祝福。
目光緩緩下移,冷白的肌膚上,一抹暗褐色的印記吸引了司黎的注意力。
她唇角的笑意緩緩凝滯。
“怎麼了嗎?”宋瑤小心翼翼地開口詢問。
司黎緩過來神,麵上重新揚起笑容,漫不經心地回她的話:“沒事,隻是——”
“阿瑤鎖骨處的胎記,生的倒是好看。”
宋瑤聞言鬆了口氣,語氣帶了些許羞澀,“好看倒不至於,就是彆致了些許。”
無人注意的角落,司黎的眸光落在那抹暗色印記上。
那是一彎形似月牙,比皮膚顏色略深的胎記。
她似乎見過……
有種強烈的熟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