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一個月過去,阿陽每天晚上都會到古月這邊過夜,有時候會與之火熱纏綿,有時候卻隻是安靜的將他抱在懷裡,什麼也不做。可是,自那日之後,他們便很少交談了。
第二個月朔,古月最終還是吞下了那顆藥丸,不是沒拒絕過,隻是再強硬的拒絕也敵不過那人簡簡單單的一句:
“我明日成親。”
那時古月愣愣地望著眼前的人,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恭喜星君。”
於是,自古月來到這裡開始,那天是阿陽第一次沒在竹林中的小屋裡住下。古月知道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忙,要準備喜堂,要試穿新郎服,要聽媒婆一遍遍講述程序……
想來那喜堂一定布置得很美,掛滿了討喜的紅綢,堂匾上也一定綴著一朵大紅綢花,下人們會把地板桌椅擦得光亮照人。廚房裡也會是一派熱火朝天喜氣洋洋的景象,畢竟第二天流水宴的食材要提前準備好,碎碎的肉末和麵粉活在一起是要做四喜丸子,鮮果和百合也要洗乾淨暗示著百年好合,就連那些紅紅的大棗也都是挑選最好的,等待著第二天洞房內那一句甜滋滋的“早生貴子”。
這些他都知道,小蓮說過的,人族男女成親一向都是如此,他不曾忘記她說這些時眼中悲涼又期盼的光芒,隻是不知道他現在眼中的情緒又是怎樣。
恍惚中桌上的油燈滅了,一片漆黑,古月卻仍然靜靜地坐在床邊,回神已是天亮。
最後婚禮古月還是去了,那天狀元府大門敞開,各種達官貴人前來祝賀恭喜,以往安靜有秩序的大宅一下子人來人往熱鬨非凡,因此他的出現並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看見那人騎著一匹烏雲踏雪的駿馬,身穿紅色的新郎服把那頂華麗非凡的花轎引回了家,然後新娘在媒婆的攙扶下走下花轎,一身紅嫁衣針腳細密地繡著金黃的鳳凰,綴著美麗的飾物鸞佩叮當,隻見她蓮步輕移,風姿無限,新郎好像等不及想迎娶她進門一樣,揮退了媒婆親自扶住了她的手臂,古月清楚地看見那喜帕下水漾的紅唇抿出了一抹嬌羞而喜悅的笑,兩個人相攜向喜堂走去,真真是一對天造地設的璧人,執子之手,就此緣定三生。
接著新郎笑著抬頭,目光一掃就落在了角落裡同樣穿著紅衣的古月身上,腳下微微一滯,臉上的笑容不變,便抬腳邁過門檻,入了喜堂。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阿陽父母已經不在,可是那供桌上的牌位似乎也因這良緣沾了些喜氣,若是他們還活著定是也會眉開眼笑,欣慰愉快的吧。
古月忽然覺得自己實在多餘,賓客們都帶著誠心愉快的微笑,惟有他格格不入,就是勉強挑起嘴角,想必也是個醜陋扭曲的摸樣。於是,他再也看不下去,深深望了那挺拔的背影最後一眼,看他與新娘彼此交拜從此永結同心百年好合,轉身毅然離開,再不留連。
從此之後,他會徹底斷了一切妄念,永不期待那人的垂憐。
古月再見到阿陽已是三日以後,宅中的紅綢已經撤下,隻留下大紅的喜字還貼在各房窗上,勤勞的下人們連古月住的屋子也沒有放過,窗紙上的喜字從武狀元成親那天起就掛在上麵,下過了一場大雨也不見褪色,火紅的映著古月的衣衫好似嘲笑一般。
阿陽進屋的時候看見那個喜字時愣了愣,然後才找了張椅子坐下。
“來了?”古月抬眼看了看他,輕描淡寫的隨口問了一句廢話。
阿陽對古月的態度有些訝異,但還是什麼都沒說,點了點頭。
“不知星君何時會撤掉那些門上的紙符,放小的回齊龍山?”
阿陽聞言頓了頓,把目光轉向了窗外,半晌後才回答道:
“大概是月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