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龍山據京城千裡之遙,不過因古月沒必要急著趕路,所以一路走走停停,於是半個月的時間就這樣不緊不慢的過去了。
古月每天都會拿出那麵玲瓏鏡看,至於他期望著從中看見什麼卻是半點也不肯仔細去想。可那鏡子卻一直如普通的鏡子一樣,隻能如實地映出他的臉:一日比一日尖細的下巴,臉色十分蒼白。他心裡似乎有個東西自從阿陽離開了齊龍山開始就在不斷膨脹,到如今甚至像是把他的胸腔都全部漲滿了,讓他吃不下睡不好,因此也就隨著時間的流逝越發瘦弱起來。
這天古月落腳在一個縣城,他在一家客棧住下,整理細軟的時候才想起自己又忘了吃飯,雖然不餓,但他仍決定下樓去。他來到一個麵攤兒坐下,然後要了碗雞絲麵,雖然沒什麼食欲,但仍然逼自己一口一口的將之咽下。
這時攤子上其它的客人正在聊天,古月聽得清楚,其中一老者說皇上派去支援邊疆攻打西夏的大軍中了埋伏,被困在山坳中斷水斷糧已經五天,另一個老者長歎一聲,說能堅持五天已經是奇跡了,他們人困馬乏,兵力也隻是人家的六成。
古月聞言愣住,手中的筷子掉落在桌麵,他起身走向兩個老者,有些急切的問道:
“兩位老先生可否告知晚輩詳細的情況?”
於是那兩個老人便說開了。
“唉……咱們護國大將軍的援軍被半路截殺,中了埋伏被困了。”
“是啊是啊,想來那些蠻子居然能知道我們的援軍路線,怕是有奸細在軍中,真是天妒英才啊……可惜了那新科武狀元。”
“我想也是,援軍已經被斷水斷糧困了五天,隻怕是凶多吉少了。”
接著兩位老人唏噓一番,皆是搖頭歎息的模樣。
古月不知道是如何回到客棧的,他確是聽那人說過他這次出征無法再回來,可是等到這一切變成了現實,他卻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
為什麼會這麼快……他以為,他以為至少還會再有些時間的。阿陽是武曲星君投胎曆劫時在人間所投射的幻象,可如今這個幻象也要消失了,再也不複存在。
古月發現自己放在膝上的手在不可抑製的發顫,他便伸出另一隻手去緊緊握住,可全身竟一起顫抖起來。
正在這時,他覺得懷中有一物忽然發燙,他抖著手將那東西掏出,竟是那麵玲瓏鏡。他看向鏡麵,發現裡麵映著的再不是他的臉。
古月在看向鏡麵的同時耳邊霎時充斥著金戈碰撞之聲,還有聲聲嘶吼,而那個人就出現在鏡子裡麵。
隻見他身披鐵甲,手握一柄手腕粗的烏金長槍,他臉上沾染著暗紅的血液,不知是敵人的還是他自己的。古月隻聽他淸嘯一聲,手中長槍送出便貫穿了兩個敵軍士兵的胸口。然而他四周還圍著無數的士兵,各個對他刀劍相向,古月這才注意到,那人手臂上已經中了一箭,鮮血正汩汩冒出來。
戰場上彌漫著硝煙,一個陌生的聲音吼來:
“還不快束手就擒!你已全軍覆沒,隻剩你一人又何必垂死掙紮?”
古月看見鏡中人聽了這話臉上露出諷笑,手中長槍猛地揮出一個圓圈,竟將一圈士兵全部擊倒在地,而同時他背上又中一刀,但他恍若未覺,手中武器再次揮出,又有幾個人倒地不起。他的一招一式皆是簡單有效,那些被長槍掃到的人竟是再也站不起來,怕是被打碎了骨頭。
他臉上帶著睥睨的笑,即使麵臨千軍萬馬,他亦是如此這般的氣焰囂張。
“既然稱我為在世武曲,縱使今日注定喪命於此,我亦要你們上百人陪葬!”
說著他手中挽了個槍花,對於向他襲來的武器再不抵擋,任血花飛濺仍然奮勇殺敵,握著烏金長槍的虎口已裂,但他卻一刻未停,衝向士兵聚集之處。
古月握著鏡子的手捏得死緊,鏡中的人這般陌生卻又如此熟悉。是啊……他本就是這樣的人,你傷我一下,我便還你十刀,如此嗜血殘酷,如此睚眥必報,卻也如此驍勇剛正,如此寧折勿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