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瑟的宮廷】
旁白:在這片布滿野蔓枯藤的宅院裡,她住了十五個年頭。
禾曦自白(黯然的):第十六年的除夕,我看著一個名叫都晏的男人殺了龍座上顫縮成一團的皇帝,將龍袍披上了身,(歎息)一個十五年的王朝,就這樣滅亡了。
旁白:她,本是風光得意的天之驕女,而今,隻剩一縷幽魂未儘,執念凡間死不瞑目。
禾曦自白(黯然的):長乘,當年我在這碧蓮池邊發下毒咒,你為之付出無數心血甚至不惜利用我背叛我才得到的江山,我要看著她滅亡。
旁白:當年發下的毒咒,現已實現,她,卻毫無喜悅,隻感到悲哀,一種深入骨髓的悲哀。
禾曦自白(語氣強烈):這破敗之軀,究竟何日才是儘頭?
【繁華的宮廷】
姬晚(清稚的聲音):我看的見你。
禾曦(震驚的):長乘?
姬晚(得意的):是不是隻有我一人能看得見你?
禾曦:(低聲喃喃)難怪我無數次去奈何橋旁尋索,都不見你蹤影,卻原來,你已投胎入人世。
腳步由遠及近
婢女:殿下,殿下……(焦慮的)殿下,總算找到您了!您怎麼跑這來了?
姬晚(隨意的):閒著發慌,隨便走走。
婢女:殿下,快隨奴婢們回去念書吧!不然皇上會怪罪的。
(侍婢將他推走)
禾曦(萬念俱灰的):原來你這一世,竟成了新帝都晏的兒子。長乘啊長乘,你這稱帝之心,竟還未死!
前世你自居功高,躊躇滿誌,卻招來父親昭統的忌憚,反將皇位傳給了你弟弟諸英,你因此含恨病逝。(停頓)然而這一世,你卷土再來,(痛苦)投生帝子……
旁白:這,便是她以永不超生為代價換來的結局麼?
禾曦(痛苦,憤恨的):我成孤魂野鬼,而他卻依舊笑享人間。好、好、好……恨!
世間哪有如此便宜之事?長乘,讓我看著你,看你這一世,又如何機關算儘,功虧一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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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嘈雜的戶外•禾曦的回憶】
三皇子(圍攏起哄,高聲):作詩作詩……我可是早就聽聞長乘做的一手好詩啊
(低聲):七步之內做不出來,你自己領罰!
長乘(冷冷掃眾人一眼,從容的):漢陽柳,鹹陽樹,不屑蛾眉妒,笑看世情疏。我本天山雲遊客,紅爐醅酒作歸途。
四周一片沉寂,風吹楊柳湖水輕淌,忽然響起拍掌聲
禾曦(讚賞的):好一個我本天山雲遊客,紅爐醅酒作歸途。
長乘(深拜,恭順的):罪臣長乘,參見禾曦公主。
【回到現在,安靜的屋子內】
姬晚埋頭寫字,翻書聲
姬晚(突然的):喂,南北朝時帶了七千白騎殺入洛陽,陷城四十七座,擊潰敵方數十萬大軍的是哪個將軍?(笑眯眯的)你肯定知道,快告訴我。
禾曦(一怔):啊,是……陳慶之。
姬晚(開心的):對對,就是他!(舔舔筆尖記下)
姬晚:那個還有還有,大敗遼人,收複燕雲十六其二,卻不幸最後病故的皇帝又是哪一個?
禾曦(無奈的):……柴榮。
姬晚(撓撓頭):呀,原來是這個家夥啊。我差點就寫了趙匡胤,好險。(將試卷“啪”的往青玉案上一壓)太傅,我寫完了。(開心的)完事嘍,出去玩。(停頓,穿個腳步聲)走,我們一起去玩。
禾曦(歎氣,黯然道):你,是碰不到我的。長乘,看見了麼?如今你我不僅僅是對麵相見不相識,我們,已經是人鬼殊途了。
姬晚(怔了怔,隨即繼續嘻笑):啊,古人雲可近觀而不可褻玩,不知道是不是就是在形容現在?……等等,這是什麼?(目光盯在禾曦的左足上)
鐵鏈的輕響聲
禾曦:長乘,你不知這是什麼?這是怨念鎖。我魂魄不散,行走自如,便是靠這條鎖鏈。然而,亦因這鎖鏈之故,我也走不出皇宮。
姬晚(興奮的):這條鏈子是通往什麼地方的呢?(拍手)好,決定了,去看看!
禾曦(悵然的):他不是長乘。長乘少年老成,喜怒不形於色,鮮少會在人前大笑至此,然麵前的這個姬晚,卻是少年性情,天真爛漫。
【回憶,廳外碧池,涓涓的流水聲】
急切的腳步聲
禾曦(急急跑去,欣喜又故作矜持):長乘為何不呆滿一月之期?
長乘(沉默許久):臣母已病逝。頭七既過,便趕回來了。(拜一拜)多謝公主求情,臣才得以見母親最後一麵。(他麵色平靜,白衣翻飛,風聲中夾著衣袂飄動的聲音)
禾曦(含淚,堅決的):你自小孤苦,與母親相依為命,如今喪母,是何等悲傷,但你卻披星而回,隻為不失信於我。長乘,世情涼薄,然,你還有禾曦!
長乘(震驚):公主……(轉為感慨)是啊……我還有公主……不,禾曦,我還有你……
旁白:湖中,倒映出兩人的影子,那時,誰能想得到,二十年後,同樣的湖,和這個不一樣的他。
回到現實,湖水聲
姬晚(蹦蹦跳跳輕哼著歌,一路走到湖邊,興趣濃濃):鎖鏈的儘頭便是這個湖?你的鎖鏈扯不斷麼?沒有辦法弄斷嗎?
禾曦(失魂落魄的):這是怨念鎖,怨念散了,便沒了。隻是……隻是我的幽怨,恐怕再也不會有消散的一天了……
姬晚(唏噓著):你也不用太難過,聽說真命天子都有無上神力,等我他日登基,一定解了你的咒,讓你重獲自由。嘻嘻,一言為定哦。
(晴天霹靂突現)
禾曦(淚流滿麵,哭兩聲再念):長乘,原來,你這一世投胎,是為了解我的詛咒而來。你想把前世欠我的,借這一世還給我嗎?
(雷聲)
(嘶喊)長乘,你欠我的,你根本還不起。我的燕國,我的父皇,我的手足,還有我數以萬計的子民,全因你而隕滅。一個延續了七百年曆史的朝代,你怎麼還得起?(掩麵沉入湖底,咕咕的水泡聲後,歸於平靜)
姬晚:喂!你叫什麼,你彆走啊。喂。你出來啊……(回聲效果)
第三幕
禾曦:時光如電,花落花開,轉瞬間又過去了三年。
旁白:三年間,姬晚受封太子,賜號康王。
禾曦:湖姬,是他自作主張為我取的名字。他大概以為我是湖水幻化的精靈,我無法明說,也隻能隨他去了。
(大雪紛紛揚揚,宮中張燈結彩。厚重的披風在地上唏唏嗩嗩的拖動,咯吱咯吱的腳踩在雪上的聲音由遠及近,在結冰的湖邊停下。)
姬晚(故作神秘,小聲的):喂,今晚請了非常有名的戲班唱戲,你來不來看?
(嘩的一聲輕響,禾曦浮出冰麵)
禾曦(怔仲的):原來,今天是他的十七歲壽辰。十七歲……想當年我遇見長乘時,也是這個年紀。而今,輪到姬晚十七歲了……
姬晚(有些焦急卻又玩世不恭的):快回答啊。你看那邊兩個宮女,都在納悶了,她們的主子蹲在湖旁半天了,不會是想跳湖吧?哈!不過湖結冰了,想跳也沒得跳……呐,你不回答我就當你默認了。那麼今晚一定要來哦!你不來我就帶著大夥都上這來,把你這個清淨地攪和的烏七八糟、一塌糊塗!
(腳步聲)
婢女:殿下,殿下,皇上找您……
姬晚(不放心的,小聲說):要來哦!一定要來……(腳步聲再次響起,漸漸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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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鬨的筵席上】
(戲曲聲,嘈雜聲,酒席上的觥籌交錯聲。戲曲聲結束,人聲漸漸散去。)
王孫(擠眉弄眼的):太子壽誕,我等自然要送份與眾不同的禮物才行,可是一件稀世之珍哦!
(鼓樂聲響起,細碎的腳步聲,一蒙著麵的紫紗少女在眾舞姬的擁簇下,自台後緩緩而出)
(腳步聲停下,女子抬手摘取麵紗。)
(“哐”,姬晚猛地站起來代的椅子倒地。)
姬晚(震驚到了極點):你……怎麼會……
禾曦(震驚的):這少女、這少女,五官與生前的我,竟有七分相似……這,這算什麼?
王孫(揶揄的):如何如何?不知這位輕湖姑娘,可入得了殿下的眼?
(腳步聲,他走到她麵前)
姬晚(聲音略帶顫抖):你叫輕湖?
輕湖(屈身盈盈一拜,聲音清婉如鶯):是,殿下。
姬晚(莫名的生氣):從今天起,不許叫這個名字。
(冷月淒清,照在雪上,更見幽涼。風呼呼的吹過)
禾曦(自白):二十年前,同樣是這樣一個初雪過後的夜晚。
長乘:公主……
禾曦:嗯?
長乘(憂鬱,躊躇,絕望的,一個字一個字道):長乘一生,從未愛過彆人,唯有公主。
禾曦(臉紅):長乘……
長乘(打斷禾曦的話,握緊她的手):無論世事怎變,我愛公主之心不變;無論人情多假,我愛公主之心不假。
禾曦(感動的):我也是。
(不安的音樂聲起)
長乘:禾曦——(尾音拖的長長)
(滄桑幽涼的月光,淒涼的風聲)
旁白(滄涼的):後來的故事於她是一場夢魘
禾曦:父皇被包攏的叛軍攻擊,當場死去,京都一夜淪陷。而改朝換代最大的功臣,就是新皇帝的第七子——長乘。
旁白:海誓山盟成雲散,良辰美景做煙消。
禾曦:、二十年滄海桑田,燕國亡,圖璧也亡,現在的華昭王朝,又能延續多久?
姬晚(鬆了口氣):你果然在這裡……(爬上屋頂的聲音,重重坐下的聲音,他搓手,嗬氣):這麼好興致,居然在看月亮?你看了這麼久,看見什麼沒有?月亮上真有嫦娥嗎?她真有那麼美嗎?比起你來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