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間營業3 被拯救的是這邊。(2 / 2)

二號笑了起來:“你覺得這會是什麼原因?”

在吧台的遮掩下,善子用力踢了一下二號的腳後跟。

離開公寓再也不會回來的住戶,無法再一同共乘的同事,和所有人無聲‘告彆’的人。

“……他要死掉了。”那位客人已經得出了答案。

*

善子隻是木著臉歎氣:“都說了隻是有一定概率,現在還不清楚,也是存在彆的情況的。”

貓眼老板娘的話還沒說完,那位客人已經追問了起來:“彆的情況……?”

“也存在你生活周邊的人在同一時間全都死亡的情況……嗯。”善子委婉地說,“或者說,這個人在極小概率的情況下,被某個團體或是人綁架,以至於社交圈完全變化也不是不可能的。”神隱當然也算在內。

她話是這麼說,但意思也已經很明確了。

而可能確實到了生死攸關的節點,客人的腦袋也轉得飛快:“但,但是——我身上還有六根紅線的話,就是,也存在隻是單純地處於人際關係的轉型階段的可能性吧!?”

“確實,製造新的因緣就可以了。”善子點了點頭,“一般來說。”

“我總感覺這裡會有個‘但是’。”

“人是無法判斷自己和他人的哪一次會麵是‘最後一麵’的,對吧?”告彆總是無聲的,而人們總是要之後才意識到那是最後一麵。有可能吵完架就遇到了車禍,說好了明天再會卻突然被通知轉學,講完冷笑話的人轉眼就病死了,哪怕是並肩而行,也有被突然高空拋物砸中的例子。

“嗯。”

“所以,每一麵都有可能是最後一麵。”

“是……?”

“那麼,要怎麼判斷身上所剩下的這六根連線,會給您足夠的時間發展新的關係呢?”畢竟人際關係裡麵,努力了也一無所獲才是常態,而這六根連線,也要到‘見麵,再分彆’之後才知道是不是會斷掉的因緣。

“那、那、我不見麵就行了吧!?維持聯係但是不見麵的方式——這樣拖延時間的話!”

“要怎麼確認你和對方的心意不會變化,讓關係逐漸變淡呢?而且如果是意外或是謀殺這種外力因素的話,也可能在你做出‘拖延時間’這一決定的瞬間,演算就會確認……直接更新紅線狀態為斷裂。”

年輕客人坐在位置上,神情從一開始的緊張變成了沉默:“所以……我要死掉了嗎?”

“80%的概率吧,”說到這裡,善子的語氣卻變得輕鬆了,“不乾預的話。”雖然是報喪,她不管語氣還是肢體動作都並不緊張——多少有點指著X光片‘這是客人肺上的陰影,彆擔心,我已經把它P掉了’的脫線感。

而且也有那種不被人所見、或是見了他的人都死了的家夥——這種家夥身上就沒什麼紅線。

而二號已經噗呲了一聲。

“——所以說?”察覺到仍有轉折的客人睜大了眼睛。

此刻,這位貓眼老板娘給人的感覺變了,某種微妙飄忽的朦朧氣息爬上了黑發女性的身體——她黑洞洞的眼睛盯著客人,不,確切來說是他身上剩餘的線。

善子想也不想:“看一下就知道了。”

二號已經歎了口氣,懶洋洋地靠在了門框上,對上客人有些疑惑的目光,他也隻是抬抬下巴示意善子的方向,然後用手指在太陽穴旁邊轉了轉。

“啊、是預知夢的意思嗎——”

“做不到的,我之前不是說了嗎。”貓眼老板搖了搖頭,“客人是身上本身就有和我的因緣線的類型……沒辦法通過給你綁上構成式紅線來做預知夢,隻能直接看。而且,本來預知夢就是備用手段。”為了不要把未來看得太清楚,也避免看到太多的內容把腦袋直接燒壞。

客人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隻知道那是可以通過預知手段幫自己解決麻煩的意思。

他有些緊張地往吧台的方向挪了挪椅子:“該怎麼做?”

“把我的咒力注入紅線。”就像是給電路連上電源,跑跑看這個電路會達成什麼效果,大概就是在虛擬機上把程序跑一遍,查看有什麼問題的意思。

善子伸出了手,已經握住了年輕客人和自己聯係的紅線,為了提升術式效果進行細節的開示:“為了避免把您的命運看得太清楚,我會降低精度,轉而專注於廣度——”已經看到客人臉上茫然的表情,貓眼老板娘斂眸,“您就把我的力量看成水好了。”

每次都會傾倒同等的咒力,大腦也隻能達成同等的計算量,不會多也不會少。

精度就是把水灌滿一個杯子,隻精確且詳細地查看他的未來。

廣度就是,順著他的因緣線,從善子跳到客人的,再跳到客人和他人的,然後再次循著他人的連線跳到下一個人,如此繼續……

“我大概會跳躍個五次,這樣應該就可以隻看一點點了。”善子思考了片刻,“隻查看客人的人生最關鍵節點細節的話。”

年輕客人麵上的疑惑過於響亮,以至於二號都忍不住抬起了嘴角:“隻有‘絕對會實現’的才叫做預言,而這家夥提供的是‘預言’,你還搞不懂嗎?”

姑且可以這麼說。

她的預言是絕對會實現的真理。

而看得太精確、明確且清晰的話,留下的就隻會有絕對會實現的命運了。

“那五次是?”

二號想也沒想:“你知道六度空間理論[2]、嘖。”然後他就意識到這十年到底被善子細碎、卑鄙且持之以恒地用多少無用的知識汙染了他清澈的大腦,“不管我怎麼想,都是你害的啊,善子。”

善子倒沒理會那邊兩人的言語官司和二號的抱怨。

“人生之書隻有一次下筆的機會,被預言填得太滿的話,就沒有地方讓你自己書寫了吧。”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站在吧台後讓客人握住了自己的另一隻手,達成了‘電路’閉環,“請把手給我。”

那個年輕社畜仍有些疑惑:“那個、雖然非常感謝……但是為什麼呢?”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手搭上了貓眼老板娘的。

而那個答案善子也早就給過了,她抬眼和客人的視線對上,又重新垂下目光,隻看著人與人交握的手:“沒關係的,我的更少。”

除了自身構造的幾根十日紅線、二號的麻繩、還有麵前這位客人的紅線之外——善子的心口隻有一根孤零零的紅線。

被拯救的是這邊。

這麼想著的她已經忍著頭疼發動了術式——咒力如電力又如水一樣,已經沿著紅線湧入了以這位客人為起點的、蛛網般的通路。

“嗤。”而二號已經發出了非常細微的嘲笑聲。

他到底在生什麼沒用的氣啊?

*

善子閉上眼睛的時候,已經借著咒力衝刷紅線蕩出去的波紋,開始了在命運關鍵節點的飛速跳躍——她精準控製著咒力輸出,確定所有檢視都必須足夠簡略,儘量看到生死危機一段時間之前的關節判定點……但又不足以連那種絕對沒有回轉之地的細節和邏輯鏈條都看到。

她的靈魂像是掠過浮空,在連時間也失去意義的因緣連線中迅速穿梭。

她看見了端著盤子的年輕客人渾身冒著冷汗,哆哆嗦嗦地向老板請假,明明是辭職後好不容易找到的臨時工作,卻突兀翹掉兼職——他死死地盯著角落的桌子。

‘如果靠近那張桌子,我會死——’年輕人思索著這樣事情連滾帶爬地逃出了餐廳。

第一次跳躍——她順著客人身上的惡緣線跳到了客人的前同事身上。

因承擔過失損失而失業且被起|訴的前同事氣衝衝地找到了餐廳,他把刀藏在了口袋裡。

‘喂!那家夥不是在這裡打工嗎?!把他叫出來。’他衝著經理嚷嚷。

擦著汗的經理有些尷尬地正打算給五號桌的客人點單:‘那個,抱歉……我這邊還有、’他示意著角落。

而那個前同事卻已經衝那邊桌上的客人也叫嚷了起來:‘你看什麼看!’

善子還沒想明白這中間到底有什麼聯係,無法刹車的觀測已經又完成了第二次跳躍——惡緣。

善子被惡緣帶著跳向了空氣。

然後她才發現惡緣的‘空氣’落點是個獨眼的火山腦袋咒靈——但它的生死危機前的關節點已經離客人的命運差得十萬八千裡,幾乎沒能看到想要的內容讓善子有些氣餒,但畢竟節點的選擇也不是被發射出去的她能控製的。

……隻能先熬過後麵幾次跳躍再回去計算頭兩次跳躍可能透露的、

她那種輕鬆的計劃還沒想完就消失了。

那個獨眼火山頭的咒靈站了在一個粉色背頭麵前,那家夥臉上紋著奇怪的麵紋,這會兒正百無聊賴地雙手插兜,歪著腦袋:‘要是你們能擊中我一下,我就協助你們。’

‘你可要說話算話。’獨眼咒靈做了決定。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跳躍——

善緣。

要看到什麼已經完全超出了善子的控製。

順著因緣連線接連跳躍,善子已經從獨眼火山頭咒靈跳到了一個金發男人的命運抉擇點,尚未搞清楚他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就看到這個半邊上半身都被燒傷覆蓋的金發男人提著刀狀的咒具在地鐵入口猶豫了太久。

他還是搖搖晃晃地往地下層去了。

善子這才發現這次的跳躍結果,竟然是一個梳著奇怪四分辮的縫合臉咒靈的偷看視角。

惡緣。

然後轉眼間那個縫合臉咒靈就跪在了地上——逆著光看向了一個穿著五條袈裟的身影。

惡緣……又跳躍了嗎?

長發男人原來長著狐狸眼,他衣服破破爛爛的,此刻失去了一邊臂膀,斜斜地倚靠在牆上,慢吞吞又艱難地在一條長得看不到頭的寺廟小巷裡孤獨前進。

善緣。

不、跳躍已經第六次了,早應該停——

像是失去了對腦袋及術式的控製,在命運節點之間的跳躍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打算,善子像是被命運流向直接衝到了無限遠的地方,眼前的畫麵越來越快卻無法停下,她眼看著即將跳到下一個額外節點。

但術式的速度卻慢了下來。

像是本該到達卻越來越慢,追著一個永遠無法到達的下一個節點。

接著是劈啪一聲,她的紅線被看不到的東西彈開了。

二被彈開的波流直接帶著她往反方向急速俯衝——平頭□□似的壯漢、叼著煙的女子高中生、然後是被年輕了好多歲的長發狐狸眼一臉興高采烈勾著的白發高中生。

浮光掠影中的他戴著墨鏡走在路上。

……這畫麵怎麼也不像是什麼‘重要的人生節點’吧。

但沒等善子想明白——穿著黑色製服的白發男子高中生就突然定定站住在了原地,然後他突然回頭,勾下墨鏡。

他和僅存在於命運中織網中的善子對上了視線。

被嚇了一跳,但善子已經開始了又一次跳躍。

那是不黑也不紅的奇怪連線——講不好是善緣還是惡緣。

是一個眼熟的男人。

二號。

他……

*

他想也不想地直接給了失去刹車,還在播報自己看到了什麼的善子當頭一拳。

貓眼老板娘頂著個包直接昏迷了過去。

[要為您的預知夢開啟直播嗎?]

她半夢半醒地嗯了一聲。

所以……

BE線直播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