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夢境卻相反,雖然它有著貌似符合邏輯的外型和看上去合理的架構。
它本質仍是人思考的表現,比起真正意義上的合理、符合邏輯,夢境更看重的,是唯心的信念——我認為現實是這樣的、世界應該有重力、我相信從高樓墜落會很疼、槍械是很危險的武器、被刀紮中了會死。
往壞的方向想,隻要內心存在絲毫疑慮,恐懼與懷疑就會變成夢中現實。
但與之相反。
隻要完全信任,全心全意地相信——它就會變成夢境中的真理。
而善子相信她的紅線。
*
她的選擇果然是對的。
紅線的終點果然存在著‘他者’。
紅色火柴腦袋看見自己前方不遠處,被紅線聯係著的是個正擦著臉上的血,穿著黑色練功服和白色褲子的白發男人——他確實有些眼熟,但善子還沒來得及仔細打量這個滿臉血還在喘氣的家夥的臉。
視線和滿是刀痕的臉對上了。
那是非常奇妙的藍色——有些像是寶石質感、又、啊……是他。
善子認出了這個高大的身影,是那個高中生,在上次夢境中把她的腦袋打飛的男人。
但那種怔愣沒能停留太久就被打斷了。
“真的假的。”和她、白發男呈三角站位的方向就傳來了另一把興味的聲音,“沒有斬開啊。”語調慢悠悠的。
善子不免被聲音吸引了注意。
怎麼說呢……
那是一個——這個時候的量詞是不是應該用‘一隻’比較好——多少有些麵目猙獰的健碩肌肉男。
這家夥的身上滿是奇怪的黑色紋身,長著四隻手,粉色的頭發像是重金屬樂隊發膠中毒那樣直接往上飛,本就顯得有些粗糲的臉上,一半都被講不好是繭狀物還是麵部畸形的麵殼給覆蓋了。
麵對突然出現在這裡的戰地記者善子(火柴腦袋版),四手怪絲毫沒有驚訝,倒像是興味中帶著點居高臨下的檢視——隻是一眼就已經讓善子不自覺地有些不爽起來。
他身上一條紅線也沒有,但比起將死之人,這個失禮的家夥看上去更像是某種已經斬斷與世俗一切因緣的妖怪。
……啊,肯定就是那種不管看了誰都殺掉,所以根本不會產生任何因緣的類型吧。
善子幾乎一瞬間就想到了對這家夥的形容——肯定有些失禮。
但考慮到善子在轉頭過去的瞬間就被這個家夥攻擊,從火柴變成旋轉紅棗和火柴杆,她的出言不遜也隻能叫扯平吧。
——它該不會是什麼寶O夢怪力的斷緣特殊品種吧?
她是這麼想的。
而她那個和身體分頭行動的腦袋,在陷入完全的黑暗之前也是這麼說的:“啊,怪力說話了。”
理應因為這層夢中死亡而醒來,但因為身體硬性昏迷無法馬上重新睜開眼睛。
善子久違地陷入了一片完全漆黑,耳邊似乎沙沙響起了:[……調試……原通路返回……]那樣的聲音。
*
咖啡店裡。
客人直接被二號的動作嚇住了:“……”
他張大嘴,明顯是在土撥鼠尖叫、‘暈過去了、怎麼辦!?’、‘這麼一拳下去真的沒關係嗎?’、請不要揍我之間選不出一個合適的應對選項。
——不管選哪個都像是死亡的AVG遊戲真是夠了,該不會這就是紅線的含義吧。
“術師很結實的,她隻是暈過去而已。”二號倒是完全沒在管這個客人到底在經曆怎樣的心靈衝擊,他像是個沒事人一樣把善子打暈之後,就把她像是個大米袋一樣扛在了肩膀上,還顛了兩下,“十分鐘……最多三十分鐘就會醒。”
年輕人完全沒搞懂二號到底是怎麼從掂量體重得出的傷勢情況,隻是半懂不懂地點點頭:“真的沒事嗎?”畢竟是傷到了腦袋,“用拳頭會不會有什麼後遺症啊……”
聽見他的疑問,黑發店員已經皺起一邊眉頭,扛著善子回頭露出了‘你在說什麼夢話’的表情。
“你沒修過電視機嗎?”
他理所當然地反問——語氣裡全是比起善子耐不耐打這種不重要的事,自己怎麼可能會控製不好維修力道的意思——
然後一高一矮兩人的動作都一頓。
被扛著的米袋子,被一拳維修過的電視機突然傳出了一陣細微的咕嚕聲。
以為是善子醒了,客人麵露驚喜。
而二號卻直接露出了完蛋的表情,他伸手捏住了昏迷老板娘的下巴——但太晚了。
被搖晃的‘電視機’當然沒有被自己嗆死,她隻是直接把雪花屏吐在了二號的心口。
……這家夥絕對是故意的。
二號額頭跳起了青筋。
*
2006年,東京都立咒術高專。
白發的高專生在臉被砸到前就睜開了眼睛,他一手直接抓住了被丟來的罐裝冰可樂。
“哈?”他防禦動作不帶猶豫,腦袋卻像是還在品味夢境的餘味,反應有些慢半拍。
那邊的黑發死黨瞄了他一眼:“悟,你還沒睡醒?走了,硝子在等。”
五條悟坐在樹蔭下,眨了眨眼才把墨鏡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