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和裡奈約好的日子。
其實隻是抱著去散散心的心情去的,可是當走到那個球場,看見球場上,那個雲淡風輕的纖弱身影時,我原本已經波瀾不驚的心中突然像掀起了驚天巨浪,臉上卻還要擺出一副風平浪靜的表情,直到那個穿著黃色隊服的身影俯下身撿球,並且剛好和我的目光相對。
看著那熟悉的水色眸子中,驚愕,欣喜,變幻不明,我微微笑了,用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說,好久不見呢,精市哥哥。
我不知道,他有沒有聽見,我隻是看見他也衝著我微笑了,那是我所熟悉的,溫柔和煦的如同4月櫻花初放般的微笑。
“哇……那個男生好漂亮哩……好強啊……”裡奈在身邊尖叫著助威,恍惚中,好像又回到了在南湘南的日子,我和小悠在球場外,也是這樣隔著鐵絲網,看著精市在球場上奔跑擊球。隻是2年不見,原本俊美的少年身上似乎又多了一些我所不熟悉的東西,比如執著,比如那種凜然於萬人之上的霸氣。想起當時小悠驕傲的語氣,“我哥哥是日本第一。”隻是精市哥哥,為什麼當你屹立於頂端之後,臉上有自信,有霸氣,卻沒有彼時在你臉上洋溢過的燦爛笑容了呢……
比賽最終是以6:4結束的,那個茶色頭發的男生很強,可是和精市哥哥相比還是略遜一籌。兩人微笑著握手,然後離開。看著他走向他的隊友,看著他和他的隊友們在聊著什麼,看著他臉上一塵不變的溫柔笑容,突然間覺得既熟悉又疏離。原來我所熟悉的隻是活在我的記憶中的精市哥哥,兩年了,兩年後我變成了冷漠而少話的櫻井家的女兒,他成了日本中學生網壇上的神話。
我不知道這些改變是好是壞,隻是明白,無論好壞,我們都回不去了。他再也做不來那個因為一個好球就雀躍開心的少年,我也做不來那個不諳世事,膽怯卻對一切充滿希望的女孩了。
所有的練習賽都結束了。我婉拒了和裡奈一起吃午餐的邀請,靜靜地等在球場邊。精市向身邊的黑發和棕發的男生交代了幾句,便拿著球袋向我走來,隻留下身後一堆起哄的男生。他走到我身邊,輕輕拉起我的左手,像多年前的傍晚一樣,然後衝我微微一笑,“呐,小雅,我們走吧~~”
前一秒鐘,我還在思考,思考時光究竟在我們的身上刻下了些什麼;這一秒,我卻確定,其實有些東西,是無論時間多久都不會改變的。
比如,在這個人身邊時,總會萌發出的勇氣。
我們就那樣手拉著手從網球場離開,開始還是慢慢地走,不知道是誰先開始加快了腳步,隻記得最後我們是直接的從四天寶寺的正門奔出,校門外還停著我父親的銀色寶馬。繞過百貨樓前的擁擠人群,轉過買章魚丸的街角,衝上天橋,跑過酒肆、洋服館……我像是一隻在籠中關了兩年的鳥,在岸上乾涸了兩年的魚,終於又衝上了雲霄,重歸了海洋。風呼啦啦的吹過我的耳畔,吹動著我已近及腰的褐色卷發。我咧開嘴,兩年來第一次真正開心的大笑,“精市哥哥,我真開心啊……”耳邊是精市哥哥的聲音,不再是那種溫柔的托詞,而是聽得出的歡喜,“我也是呢……”
最終我們雙雙倒在公園的草地上,仰著頭望著被銀杏樹隱隱遮擋的天空。我們隻是那麼靜靜的躺著,誰也沒有說話,他沒有問我為什麼離開,我也沒有問他現在過得好不好,我們就是那麼仰望著天空,仿佛一切都無需言語,一切都已銘刻於心。陽光漸漸晃著我的眼,手中是那讓我安心的溫度,我微笑著,嘴角上揚,媽媽,你看見了麼?我,現在很幸福……
我醒來的時候,身上蓋著立海大的隊服,衣服上還帶有我所熟悉的記憶中的味道。微微掙紮著起身,卻看見正立於樹下出神的精市。“精市哥哥,”我輕輕的喚他,踮起腳,將身上的隊服披到他肩上。
在踮起腳尖之時,我才發現,原來那個記憶中的少年已經高出我這麼多了,以前的我,踮起腳可以和他並肩,現在,即使踮起腳尖,也隻能額頭碰到他的鼻尖而已。正在這麼想著的我,突然間被擁入了懷中。
你知道時間停止的魔法麼?
那一瞬間,我的時間,不,是整個世界的時間,停止了。
“小雅,你回來了……”
“……嗯……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