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多禮,我這裡也沒什麼規矩,小圓,上茶。”
南歌也摸不清對方今日的來意,就看安陵容似乎有些窘迫,叫身旁的貼身宮女寶娟拿上來一隻大包裹,南歌定睛一看,卻是一整包被包的整整齊齊的青梅,還有幾條精致的手帕。
安陵容有些赧然,似乎是很怕這些東西拿不出手,有些局促道:
“前些時日得了太嬪娘娘的茶,卻一直沒什麼好東西回禮,嬪妾昨日,昨日瞧見娘娘似乎對延禧宮的青梅感興趣,就挑了些帶來,還有幾條縫的帕子做回禮,隻求娘娘千萬不要嫌棄。”
那一堆梅子圓滾滾的,一個一個都是精挑細選,仔細洗過的,那幾條帕子也是下了功夫的,繡樣很精致。
南歌看看安陵容眼下淡淡的黑青色,心道這應該是花了對方不少心力,再看看對方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有些驚喜地笑道:
“正好呢,我近日想做青梅黃酒,你這些梅子送來可是正正好,還有這帕子,繡工精致,花樣也好,有心了。”
南歌順手把帕子彆在了胸襟前頭,安陵容提起來的心才慢慢放下來,鬆了一口氣。
對於安陵容的突然示好,南歌也能理解。
對方隻是一個縣丞之女,同年入宮的秀女身份不是有家世的支撐累如沈眉莊,就是有才有貌深得聖心,隻有她一個,隻是因為當時選秀之時皇帝隨口誇讚了一句鬢邊的秋海棠不俗便被留了牌子。
隻看安陵容的衣裳就知道,對方在家中恐怕不怎麼得寵,正經的大家小姐,又怎麼會練下這一手老練的繡工?
而安陵容侍寢惹得皇帝動怒,侍寢不成又被送了回去這件事南歌也略有耳聞,自然就知道安陵容不敢抬頭看人的原因了。
——是自卑跟敏感。
後宮的女孩子各有各的不如意,而安陵容的不如意,就來自於她的自卑。
深宮內院是最磋磨人的地方,得寵的妃子日日山珍海味,前呼後擁,一腳出八腳邁,走到哪裡都被人奉承,就算位份不高,也能借著寵愛過得很好。
但若是不得寵的妃子,就算位份在那擺著,隻要沒有皇帝得寵愛,便什麼都不是,不止宮裡的人瞧不起,就連下頭的人都敢欺負主子,好好的一朵花一樣的女孩子,入宮才多久,就變成了這樣誠惶誠恐的模樣。
南歌第十三次痛罵了狗皇帝不做人,然後拍了拍安陵容有些冰涼的手笑著道:1
“怎麼會嫌棄,這是你的心意,剛好昨日我撈了些河蝦,今日便留下來用飯吧,待我這一批青梅酒出窖,你差人來取,明目養顏又不醉人,最適合你們這些小姑娘了。”
安陵容有些受寵若驚,她自進宮以來還沒同旁人這般親昵過,一時間有些慌了神,不知道該怎樣回複對方的好意,咬了咬唇輕輕點頭,再看南歌的眼神就帶了些許感激。
這青梅本就不是什麼稀罕物,她昨天聽掃灑的小太監說瞧見一對主仆在梅林旁采青梅,聽那描述就猜到該是太嬪娘娘,就急急忙忙帶著寶娟跟她屋裡的小太監把那幾樹青梅都打下來,取了裡頭最黃品相最好的送來。
原還擔心對方瞧不上自己送的禮,現在一看南歌這樣坦然的樣子,安陵容心中微暖,想起寶娟說過太嬪娘娘還叫小圓給夏冬春送過傷藥,就知道對方是宮裡頭難得的好心人。
夏冬春衝撞華妃滿宮皆知,就連太醫院都不敢給夏冬春用太好的藥唯恐牽連自己,但太嬪娘娘卻憐憫對方,還叫小圓偷偷送了藥過去,雖然夏冬春如今跟個瘋子沒什麼區彆,但好歹命是保住了。
安陵容捏了捏手裡的帕子,知道自己這一步棋算是走對了。
……
……
河蝦養了一晚上,肚子裡的泥沙早就吐得乾乾淨淨了,不加一滴油將河蝦放入鍋中乾燒,等到蝦身變成胭脂紅一樣醉人的顏色,蝦身變乾縮水,全部盛出來,在鍋中下油,將蝦乾煎一遍,煎出蝦油,下蔥薑蒜末一起乾煎,下黃酒,鹽,蔥段,彆的什麼調料都不需放,便可出鍋。
安陵容還有些拘謹,看見南歌自己端著盤子從小廚房回來,驚得不知道說什麼,臉都漲得通紅,要上去幫忙,南歌也不攔著她,大方道:
“還有一個菜,我叫小圓端來,可會喝酒?陪我飲一杯?”
安陵容點點頭,看一眼身後準備給她布菜的寶娟,示意她先下去,畢竟太嬪都沒叫人幫著布菜,她若是這樣豈不是顯得有些不懂規矩了?
今年新釀的黃酒,還帶著些許甜意,盛在白瓷小酒杯裡黃澄澄的煞是好看。
乾燒河蝦蝦殼都是酥酥脆脆的,蝦肉被提前乾燒處理過,跟蝦殼分離,蝦殼與蝦肉之間吸足了湯汁,一口下去緊實的蝦肉與酥脆的蝦殼又是一種新奇的味覺體驗。
桌上還擺著幾道菜,一道栗子燒肉,南歌用的是去年的乾板栗,用水泡開之後入鍋跟切成兩厘米的方塊五花一起紅燒,栗子的粉糯跟紅燒肉的醇厚滋味搭配,再喝一口黃酒,安陵容都有些微醺的醉意。2
還有一道油菜麵筋的家常菜,油菜脆爽,麵筋軟綿,勾了芡的湯汁掛在菜上,也是極為下飯的一道小菜。
又有八寶醬菜,醃蘿卜櫻子這樣的清口小菜,一頓飯下來安陵容吃得有些忘記了來意,等到吃完後小圓端上消食的果子茶才猛然驚醒,臉“唰”地一下就紅了。
“太嬪娘娘……嬪妾,嬪妾……”
在宮裡,“貪食”跟“肥胖”還有“懶惰”都是一起掛鉤的,故而安陵容有些不自在起來。
“吃些東西是不是覺得好多了?沒那麼不自在了吧?不是說過,我這裡沒那麼多規矩,要是喜歡,日後就常來。”
南歌捧著果茶慢慢喝一口,這是用蘋果乾,橘子乾跟山楂乾加了蜂蜜一起煮出來的果茶,暖胃消食,飯後來一杯最好不過。
“多謝太嬪娘娘。”
安陵容放鬆下來,喝著暖洋洋的果茶,抿著唇道謝,看一眼南歌掛在胸口的手帕,笑著道:“若是太嬪娘娘不嫌棄嬪妾,那日後嬪妾便常來給太嬪娘娘請安,陪著您說說話,倒也能打發打發時間。”
南歌點點頭,知道安陵容有心討好,就猜到是對方是因為上次她瞧出沈眉莊假孕的事對自己多加奉承,也沒戳破,畢竟一個十七八的小姑娘在後宮裡頭無依無靠,想多學一些本事也不是什麼大事。
安陵容看南歌答應了,臉上掛著笑模樣,眼裡滿是感激,抿了抿唇。
……
……
甄嬛晉升的事南歌也聽說了,還聽聞皇帝格外寵愛這位“莞貴人”,不止接連半個月獨寵,不久後的避暑同行名單裡有更是有這位新晉貴人的大名。
對於這樣的獨寵,宮裡不少妃嬪嫉恨的有之,羨慕的有之,而隻有宮裡的老人皆是一臉諱莫如深的模樣。
那位莞貴人,可是跟故去的先皇後純元生的有九分相似啊。
對此南歌隻有一個反應:找白月光替身的死渣男,呸。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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