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 告彆(2 / 2)

喔,好兄弟。

我捏著瓶身把剩下的半瓶水從頭上澆下去,水珠濺到旁邊的鐘慕爾臉上,她呆了一下道:“你腦子瓦特啦?”

我沒好氣的嘲諷道:“誰讓你這麼矮。”這回她不呆了,又給我一腳。

“鐘慕爾你就是個傻逼!”她追著我打,我好像又跑了一個五千米。

講什麼情情愛愛,我們是好兄弟。

嗯,好兄弟。

高考完報誌願,陳宇翔和南航簽了協議,我去了北理,鐘慕爾比一本線高幾十,選個南京的一本沒有問題,我們一個暑假都沒一起出去玩過,她有她的好姐妹好閨蜜,我有一起泡網吧喝酒的兄弟,我那時才明白過來,什麼狗屁發小,男女之間的純友誼是比不過同性之間的,更何況我還特意躲著她。

我比她開學早,走時她來送我,機場人來人往,陽光一照空氣裡還是一束灰,鐘慕爾踢我一腳笑道:“陳振你賤不賤啊,一個暑假都不來找我,挨這麼近呢。”

我知道她是開玩笑,但還是莫名有點生氣,於是我語氣不太好的說:“你不也沒來找我。”

鐘慕爾愣了一下,我也有點後悔,沉默隻有十幾秒,她錘了我的背包一下,手還是虛虛擋一下太陽:“陳振,在北京照顧好自己,早日找個女朋友。”

“彆說我了,祝你早日成功。”

那時我剛過十九歲生日,和鐘慕爾認識了十八年,我們從小一塊上幼兒園一塊到池塘撈小魚,她家有的好東西我都能吃到,她媽不讓看的言情我也給偷著給她買,我還不太理解人生也不太懂離彆,但顯而易見,我們順著自己的人生軌道,從此越走越遠。

南京和北京隔的挺遠的,我每天困在代碼程序裡,聽說她和陳宇翔好了又分了。她還是喜歡在日誌裡寫長長的文字,卻不再和我說那些開心或不開心的事,我們甚至連通電話的時間都寥寥無幾。

大三那個寒假回家過年,我們還是在一塊放煙花,我給她把仙女棒點燃,然後誰也沒說話。

揣在兜裡的手還是冰涼,於是我把兩隻手掏出來在一起搓揉,鐘慕爾圍著紅色的圍巾,我圍著條黑色的,都是我媽從前給我們倆織的。

仙女棒燃到最後隻剩一點紅色的光,苟延殘喘的又濺起幾點火花,把鐘慕爾的側臉照的明明滅滅。

趁著這麼一點微弱的光,我看見鐘慕爾開口,她聲音輕飄飄的:“陳振,你彆喜歡我了。”

我沒有掩飾也沒有開玩笑,隻是很正經的回答,那點微弱的光也沒了,遠處是孩子們的笑,我聽見自己的聲音,也是輕飄飄的。

“好,”頓了頓,我接著道,“原來你現在看後記了啊。”

漫長的沉默,我聽見鐘慕爾說,“為什麼你那年習慣書隻看一遍呢。”

我把手重新揣回兜裡,腳尖輕輕掀起一顆石子,新的一年即將到來,可人卻還在過著舊曆。

有點難過,但這種情緒好像也能叫釋懷。

鐘慕爾是喜歡過我的。

那年中考完,不知道從哪流行起來給未來的自己寫信,鐘慕爾硬要拉著我寫,卻又不想和彆人一樣,她把一頁紙折成兩半撕拉開,在清脆的紙裂聲中開心的對我說:“陳振,我們和他們寫不一樣的,彆人都寫未來,我倆就寫現在,寫現在自己最大的一個秘密!”

我沒意見,於是那兩張紙被寫上我們的秘密,然後被扔到各自房間的不知名角落。

18歲,我把我的秘密夾在厚厚的台灣言情裡,激動得忘了鐘慕爾從來不看後記。

16歲,鐘慕爾把她的秘密夾在《時間簡史》裡,粗心的忘了我已經看過一遍這本書。

我們在那張紙上寫一個最大的秘密,卻從未在現實中袒露過一句。

在那些漫長的黑夜或白天裡,我偶爾會想,錯的究竟是她不喜歡的太早,還是我喜歡的太久?

但在後來的某一天,我已經不再會想這個問題的時候,偶然,腦子裡隱約閃過一點當年的影子時,我才發現,是我一直都把青春想得太過複雜了。

我們陪伴彼此走過潦草的半截青春,在那片土壤裡匆匆埋下一些朦朧的情感,然後又匆匆走上彼此的路,沒有半點兒耽擱,青春不是錯,沒開口的暗戀,也不是錯。

我們認識的那麼早,那麼久,還是會因為一些巧合到不像巧合的東西錯過,那是不是說明,有時長久才是一種錯,又或者說,不是時候的長久,才是一種錯。

不需要有言情劇裡那種撕心裂肺,也不需要大聲叫嚷說自己忘不了,隻需要在心裡輕輕的說,那就當我們的相遇是場漫長的告彆,就可以了。

然後陳振和鐘慕爾,繼續走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