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天地慟哭
嘉靖七年。王守仁平斷藤、八寨土匪。朱厚熜招陸炳回京。
朱厚熜見到陸炳進來,便讓左右都退下。朱厚熜道,“你出去了兩年,終於肯回來了。讓我看看。嗯,長大了,長高了,也變黑了。” 朱厚熜一邊說著,一邊拉陸炳到身邊,比劃著兩個人的高矮。
陸炳看著朱厚熜,微笑著,笑容中有一絲愁雲,道,“皇上,我想求你一件事情。”
朱厚熜道,“什麼事?這麼急?回來就說,是要賞嗎?”
陸炳道,“皇上,請恩準王陽明先生回籍吧。”
朱厚熜很反感陸炳為彆人求情,問道,“是他請你帶話的嗎?”
陸炳搖搖頭道,“先生什麼也沒有說。但兩廣地區瘴氣甚重,而且人容易水腫,有些年輕的士兵都熬不過去。先生已經年過半百,渾身浮腫。還每天支撐著病體,為地方講學和指揮建設防護。我走的時候,先生已經渾身是病,他正在寫一份乞骸骨的奏疏。不日應該會到了。”
朱厚熜道,“你都回來了,沒有理由奏疏還沒有到的。他求退的奏疏上來,內閣應當已經處理了。”
陸炳道,“我一路快馬披星戴月,就是為了懇請你能夠下這個旨意。”
朱厚熜道,“好,如果他的奏疏已到,我會讓內閣呈上來,立刻做定奪的。”
朱厚熜前些日子手上的奏疏都是關於王守仁的,曾下了一道手詔,讓首輔楊一清和吏部尚書桂萼等議王守仁的問題,包括在地方上辦的學堂,帶兵的本事等等。議了之後,桂萼回道,王守仁是一個不懂規矩偏執怪誕的人,讓他征討田州叛亂,他偏偏安撫;沒有讓他打八寨、斷藤峽,他偏勞師動眾地去打;讓他去打交趾,他偏偏是置若罔聞。
朱厚熜見陸炳說王守仁身體不好,便隨意的奧一聲,道,“怪不得他主張安撫田州叛亂,那他怎麼有力氣去攻打斷藤、八寨的?”
陸炳聽到這一句,吃驚的看著朱厚熜,道,“先生的抉擇決非從自身利益的趨利避好。安撫自然有安撫的必要,很多瑤族並非凶狠惡毒之人。而攻打也有攻打的原因,八寨土匪凶殘成性。”
朱厚熜皺著眉頭,道,“內閣的看法並非如此。”
陸炳冷笑道,“朝廷紛紛擾擾,個人為權勢而爭。安撫田州的奏疏提上去很久,卻沒有一個回應下來。而兵宜隨時,變在呼吸。等上麵的命令,不過是貌似持重,卻坐失時機。”
朱厚熜冷下了臉,道,“朝廷的事情自然有相關的人去議論,去分析。這些並不在你的職責之內。”
陸炳冷笑道,“那你讓我過去乾什麼?先生的抉擇是根據當時的實情。而內閣的人不過是紙上談兵。首輔楊一清當年指使聶能遷誣陷,先生賄賂吏部尚書張璁。不過是怕先生德高望重,出山之後名聲會蓋過他這個當朝首輔。”
朱厚熜道,“住口。我隻是讓你過去勘察,並沒有讓你現在回來議論朝廷重臣。你不要倚仗我的寵幸,為所欲為。”
陸炳冷笑道,“朝廷重臣?平匪亂,撫百姓的不是重臣?那任意玩弄權利的才是重臣?田州叛亂已經平息了一年,我走的時候,朝廷的嘉獎還沒有下來。我天天見到的是一個半百的老人拖著殘體在安邦撫民。這樣做隻會讓所有的人為朝廷的薄情而感到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