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朱厚熜,聽到這裡真的有些怒了,道,“你出去吧,這些天就好好的呆在家中休息。想一想什麼是為臣之道,什麼才是你的職責。” 陸炳還想再說什麼。朱厚熜已經喊道,“來人把他趕出去。”
看到陸炳出去,朱厚熜握緊了手。他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少年會變得如此的陌生。而且如果陸炳剛才的那些話,讓彆人聽到的話,不知道將會給陸炳招致什麼樣的禍端。朱厚熜想了想,叫了黃錦過來,說,“你出宮去,見一下陸鬆。幫我問一下他,錦衣衛的職責是什麼。”
二十幾天後,陸炳正趴在床上休息,就見有仆人道,“一位黃公公求見。” 陸炳道,“快請他到正廳等我。” 陸炳皺著眉頭站起來,換衣服,到了正廳,叫道,“黃公公,不知蒞臨寒舍所為何事?”
黃錦道,“皇上宣你進宮。”
陸炳道,“我身體不適。”
黃錦道,“小祖宗,我看皇上的神色是真的有事情找你。你先不要置氣,再說他畢竟是皇上。你就看大家都是興王府舊人的麵子上,快點跟我進宮。”
乾清宮的東暖閣。朱厚熜看到陸炳走了進來,就見他麵色有些蒼白,還帶著病態,揮手讓其他人都退下了。朱厚熜從屏風後麵,搬出一張凳子出來,對陸炳道,“你坐下,我有事情跟你講。”
陸炳道,“臣在皇上麵前還是站著好了。”
朱厚熜聽陸炳這樣說,以為他還在生自己的氣,便拉著他的衣袖,到了凳子前麵道,“我有事情跟你講,你最好坐下。”
陸炳見朱厚熜堅持的樣子,隻好坐下。在坐下的同時,陸炳眉毛深深的皺在了一起。朱厚熜雙手一下子,把陸炳抓了站起來,道,“你身後有傷?”
陸炳道,“不是皇上讓臣的父親教臣為臣之道的嗎?”
朱厚熜愣了一下,道,“我以為……”他又搖了搖頭。他以為那些傷應該好了吧。忽然想到自己不在陸炳身邊,陸炳就從來不肯上藥,一任痛以一種最緩慢的方式退去。陸炳也許有些抱怨自己吧,朱厚熜暗暗的想。又搖了一下頭,現在有更加重要的事情。
朱厚熜,歎了一口氣,自己做到那個凳子上,雙手拉著陸炳的雙手,道,“先不說那個,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
陸炳見朱厚熜如此慎重,心中有些莫名的不安。
朱厚熜看到神色有些慌張的陸炳,按了按他的手想給他一點支持,歎了一口氣,道,“王守仁死在歸途上。” 陸炳瞪大了眼睛,盯看著朱厚熜,不可置信的張開了嘴。朱厚熜肯定的點了一下頭。陸炳的麵色由驚愕得不可置信,慢慢變成了淒楚和悲涼。
陸炳秉著眉頭問,“先生,先生最後到家了嗎?” 朱厚熜搖搖頭,道,“在途中,還沒有到梅嶺。”
陸炳覺得滿目淒然,輕輕的把手掙脫出朱厚熜的手,然後跌跌撞撞的走出去。朱厚熜本想喊住,但終究什麼也沒有說,隻是讓黃錦在後麵遠遠的跟著,以免出事。
陸炳踉踉蹌蹌的走在街頭。往來人流和車水馬龍,他似乎都熟視無睹,他像失了魂一樣磕磕絆絆的走著。老師,我想喊你一聲老師都沒有辦法,隔著人潮,隔著江水。也許我甚至連為你著白衣憑吊你都沒有辦法,我不怕眾人誤我,可是我怕眾人因誤我而誤你。老師,我看你一日日沉屙,無力救你;我聞你客死他鄉,無力為你引魂歸故裡;我知你被人詆毀,無力為你分辯。老師,老師,為什麼我是這樣的無力?
周圍的喧囂與這個少年已經沒有了一點關係,他隻在心底一遍遍的看著一個名字,老師,老師。似乎這樣柔柔的呼喊可以給他冰冷的心一點點暖意。老師,你讓我怎忍去回憶你寬厚的笑容,在我明知有人在你的名字上點上汙點的時候;老師,你讓我怎忍去追憶你渾厚的聲音,在我眼見你的努力被他們封殺時候;老師,你讓我怎忍去追思你沙場秋點兵的豪邁,在那些跳梁小醜隻顧爭來鬥去的時候。老師,老師,我會記得你說的“生人不努力,草木同衰殘”,我會好好的去考武會試,儘力好好的做好自己的事情。老師,我會記得你說的“道器不可離,二之即非性”,我會好好的保留著一顆本心。老師,老師,我會記得你說的“無為氣所役,無為物所疑”,我會不氣不怒,好好的,好好的,然後儘力讓這個周圍多一點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