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咫尺天涯
嘉靖十六年。京城一酒樓。
陸炳對俞大猷道,“敬你平了大同的韃靼之亂。”
俞大猷笑道,“恐怕,我過一段時間還要到你家做客。”
陸炳不解道,“要去便去,我家又沒有柴狼虎豹。”
俞大猷對著陸炳揚眉道,“我指的是有豺狼虎豹的那個家。我降了韃靼之亂時,並沒有接到上意。”
陸炳道,“窮寇暴戾。你當機提出隻斬首領使得亂兵士氣大減,這樣也算不戰而屈人之兵。應算功勞一件。”
俞大猷搖頭道,“所抓獲的首領不過十餘人,所降士兵也不過千人。還有很多亂兵乘亂逃了出去。估計兵部討論處分我的奏疏已經送到內閣和皇上那裡了。”
陸炳道,“那就歡迎你有空去詔獄做客。”
俞大猷聽了不以為然的哈哈大笑。
兩人喝酒喝了一會兒,俞大猷道,“兵部指揮盧銘約我在此酒樓有事相商。我先行告退。”
過了一會兒,陸炳獨自一人喝了幾口酒,就見俞大猷氣衝衝走了進來,倒了一杯酒給他自己,一口喝下。
“盧銘這廝居然斬殺無辜百姓,充作亂兵首領。他這番找我,便是希望彼此陳條上有個照應。” 俞大猷道。
俞大猷又倒了一杯酒一飲而儘道,“今天的心情全被盧銘給換了,陸狀元改天如果我沒有坐牢的話,就去找你打架去。”
陸炳見俞大猷盛怒的離開,擔心盧銘懷恨在心,便去了盧銘與俞大猷相約的廂房。
當日,陸炳因捶殺兵馬指揮盧銘入詔獄。次日,俞大猷因“養寇失機”之罪入詔獄。
俞大猷見陸炳關在他的隔壁,不禁笑了起來,道,“沒想到,你這個主人提前在這裡迎接我。”
陸炳微微一笑,算是招呼。
俞大猷奇聲問道,“盧銘與你有何冤仇,你緣何捶殺他?”
陸炳道,“昨日你走之後,我與他理論。一時氣不過他草菅人命,錯手而已。”
俞大猷歎息道,“倒是我誤了你。如果我知道那廝反正要死,昨天就多打幾拳出氣。”
陸炳聽言,飛快了看了俞大猷一眼,還隻是微微一笑,並不作聲。
廷堂之上,禦史陳陸炳之惡,世宗詔不問。
陸炳正與俞大猷隔著木柵說話,就聽見黃錦進來傳旨,帶陸炳出來。
陸炳與黃錦出了錦衣衛所,黃錦道,“陸指揮使,聖上要見你。”
陸炳道,“公公容我回去換一身衣服。”
乾清宮的東暖閣。
朱厚熜見陸炳與黃錦進來,先是示意黃錦出去。然後冷冷的看著陸炳。
陸炳低頭跪下。
朱厚熜道,“你站過來。” 陸炳依言站到朱厚熜前麵。
朱厚熜眯著眼睛看著陸炳,道,“你抬頭看著我說,人是你殺的。”
陸炳抬起眼簾,看了一眼朱厚熜,卻又立刻把眼簾垂下去,看著案台道,“兵馬指揮盧銘確實為我所殺。”
朱厚熜冷笑了一聲,道,“因何?”
陸炳繼續看著案台,就見朱厚熜左手緊握,知道朱厚熜正在盛怒中,心中一歎。陸炳道,“盧銘殺無辜百姓冒功,我聽了氣不過,一時失手。”
朱厚熜冷聲道,“冒功?你怎麼知道的?是昨天你與俞大猷在酒樓喝酒知道的嗎?看來……”
陸炳攔住朱厚熜的話道,“我與盧銘爭執之時,俞大猷已先行離開酒樓。酒樓老板和小二都可作證。”
朱厚熜冷冷的道,“那你到底為誰而背的罪名?”
陸炳道,“盧銘確實是我殺的。”
朱厚熜冷冷的笑了一下,道,“當年在安陸的時候,兩個太監破了孝期的禁忌,差點就被杖責死。我一恨他們破了禁忌,但最恨的卻是他們編了借口來誆我。小炳子,我現在再問你一句,盧銘到底為何人所殺?”
陸炳不禁打了一個寒顫,從來聽朱厚熜喚他“小炳子”都是柔情蜜意的,然而剛才那一聲喚卻滿了冰冷和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