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孤雁建巢
嘉靖二十五年。詔獄囚徒沈束之妻張氏上書,願代夫坐牢,換夫回鄉養老奉親。嘉靖不允,而日令獄卒奏沈束語言食息。
入秋了,又剛剛下了一場雨,緩緩騎馬在道上有一些涼意。雨後的黃昏總是黯淡得快,一些小販已經收拾了貨擔準備回去,與一家人團聚。
陸炳下了馬,停在一個茶攤旁邊,就見一個穿著藍靛粗布婦人送上一杯茶。陸炳接過茶,粗粗的喝了一口便放在一邊,然後把一粒碎銀子放在桌上,起身便要走。
“客官,等一下。”婦人叫住陸炳,接著道,“客官,可是認識我家老爺?”
陸炳點點頭。
婦人上前行了禮,道了一聲“大人。”又道,“謝謝大人這幾個月的拂照。”
陸炳道,“沈婦人何必客氣。舉手之勞而已。”
婦人道,“民婦不過是太太為老爺納的一房妾室。大人稱呼一句潘氏就是。” 潘氏又道,“大人喝茶留下的錢,從一文慢慢變成這碎銀。民婦謝謝大人的心意,不過朝廷俸祿也有限。民婦生計已不是問題。還請大人收回。”
陸炳笑笑,也沒有轉眼看案上的碎銀,隻是問道,“你有什麼打算?天漸漸涼了茶攤的生意也會慢慢冷落下來。”
“老天餓不死瞎眼的鳥。”潘氏一邊收拾茶攤一邊說著“老爺蒙難之後,家裡就甚是艱難。連太太都做針線出去賣,更何況我們這些為婢為妾的。太太見我有一個表親在京裡一家府裡當差,於是幫老爺做主納了民婦,隨後便遣民婦上京來伺候老爺。民婦到了才知道,京城原來這麼大,哪像我們小鎮城東走到城西隻要一天的功夫?住了幾日客棧,表親當差的地方才摸清楚。那日從客棧出來,還提了一些東西去見了那表親,結果人家一口把民婦拒了。民婦不過想著京城他比較熟,於是想求他幫忙找處地方住著罷了。他說他忙,其實不過是想幫窯子裡的姐兒買簪子罷了。從那天起,民婦也明白了,自己事無論多小對彆人來說都是十分麻煩的,無論多大對彆人來說都是不在意的。於是尋了一家當鋪,死當了的一些東西。自己支了這個茶攤。”
陸炳聽到這裡,四下看了看這個簡陋的茶攤。潘氏又接著道,“大人彆看這茶攤隻有一些破落的東西。都是民婦推著車來來回回的跑,一點一點支起來的。開張的前一天跑了二十多趟,最後累得脫了力,竟然倒在草地上,醒來已經是半夜,立刻跑回去趕快煮茶。”
陸炳聽到這裡,暗歎了一口氣,問道,“你可會針線?”
潘氏道,“隻會一點,拿不出手。民婦不過是貧苦家的孩子,從小笨手粗腳慣了,做出來東西,不過自家將就著穿罷了。”
陸炳道,“那好,我府上人不少,正好一些粗的針線活兒。回頭支個丫鬟過來找你。你還是收了這攤子,天涼之後隻怕會越發的冷清。”
過了月餘。臨近陸府的一處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