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秦風看到了,她自己也看到了。
秦風沒有回答,她嘴角的那一絲苦笑刺痛了他。
楚嵐起身施施行禮,一抹白色淡漠地離開了。
新娘啊,他的新娘!那血色的嫁衣將披在她身上!
她將是他的新娘!
楚嵐倚靠在雕砌的長廊上,暮色已降,夕陽灑照在廊邊那白色的身影上,格外寂寞與孤單。
楚嵐自幼失去母親,母親是父親的妾室,生下女兒的她不再為丈夫所喜愛,這個柔弱的女子不善侯門的爭鬥,終在深院中飄零,逝去了。
她恨父親,恨這個侯門中所有的人。
一個偶然的機會,父親請人在家做法,那女佛者看出她的治世之才,便向父親求得這個地位尷尬的女兒。
自那以後,她一直跟隨師父。從九歲離家到八年後師父去世,她習得冷靜與冷漠,失卻了笑容,留下了強大。
師父臨終前,告訴她:“嵐兒,師父畢生所習已儘授於你,師父不求你如何揚名天下,嫁一個寵愛你的丈夫,不要如你母親孤單寂寞地死去就好。太聰明的女人,一旦愛上不該愛的人,就會糊塗,最後一敗塗地。我教了你母親所有,獨沒有如何去愛。”然後就歿去了。
此時她才知道,母親並不是不工權術,而是心死了,更無心去鬥了。
而今,她也敗了,要嫁給一個未知的未來。
“師父,嵐兒負了你啊。”楚嵐微微歎了一句。
這欄邊的風景,一句淡漠的歎息,沒有人看到。
楚嵐靜靜回到自己的房間,房間的侍女都不在,隻有一壺已冷的茶水,她倒了一杯醒了醒酒,“不知明日的月華會怎樣呢?”
第二天的陽光斜斜照著窗欞。“楚小姐,您起了嗎?少爺請了繡女來,請您去選嫁衣。”
侍女沒有聽到她的回應,怕少爺責怪,就推門進去了,想叫醒她。
侍女輕拍錦被下的女子,她卻沒有睜開眼睛。她嘴唇有些泛白,侍女嚇得坐在了地上。
秦風沉著臉走進房間的時候,已經跪了一地噤不敢言的侍女。
秦風觸到她還有微弱的脈息,扶她坐起。輕點她身上幾處穴位,並試著用內力逼出她體內的劇毒。
“取那株千年雪蓮來。”秦風對身後的人說,又對楚嵐說:“我不會讓你死的。這點毒怎麼奈何的了你?”
喂她吃了雪蓮,毒性卻沒有緩解多少。秦風有些亂了,他突然神情一緊,想到了一種可怕的可能。
他環顧四周,看到了桌上的茶具,難道是……他拿起茶壺,聞了聞壺裡的殘茶,然後失神地坐在床邊。
“百葉紫砂……”他吐出這幾個字。
房間內的人都為之一驚。百葉紫砂,百種毒草的葉子製成的劇毒,下在裝在紫砂壺裡的茶中。世間沒有人知道是哪百種毒草,更沒人知道如何解毒。中毒者至今無人幸存。
“你怎麼會不知道茶裡有毒!你是楚嵐!什麼毒能逃過你的眼睛!嫁給我比死還難嗎!”秦風失去了慣有的冷靜。
他知道百葉紫砂的毒並非無解。世上隻有一人知道如何解毒,而這唯一的人正麵色蒼白地躺在他懷裡。
楚嵐自幼習得醫術,善用藥,更善使毒。
她怎麼可能不知道那茶裡有百葉紫砂!任何毒都逃不過她的眼睛,她是自己有想死的心,那劇毒隻是給了她一個合適的借口而已。
若是常人,一夜已足夠毒發身亡。但她內力深厚,現在仍有微弱的氣息。
秦風冷靜了下來,他決定賭一把。他喝退所有侍從,然後抱起懷中的女子。
“我會讓你暫時醒過來,你告訴我解毒的方法,我放你自由。”他相信她是能聽到的,所以他賭了一把。
一整天他都沒有離開房間,一直幫她運氣打通血脈。可以維係她的生命,也透支了他的內力。
終於在午夜時分,就在他覺得自己快要撐不下去時,她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當然看見了,強忍住身體裡要噴湧出的鮮血,輕聲說:“如何解毒,我放你自由。”
她睜開眼睛看到他滿麵疲倦,大概猜到了他為她做了什麼,也猜到了他和死神做了什麼交易。“是百葉紫砂啊……”她努力微笑。
“我當然知道,告訴我如何解毒,我會放你自由。”秦風麵色蒼白地抱緊懷中飄零的生命。
楚嵐一驚,握住他的手腕,靜了片刻,“你…內息好弱…”
“告訴我藥方!”秦風低吼,他知道自己維係不了多久了。
楚嵐淡淡打量他,輕聲說出那個唯一的藥方。在他他出房間的那刻,她輕閉上眼睛,用自己的內息維係最後一口氣。“這樣透支自己的生命,除了我,沒人救得了你啊。”她默默對自己說,“我不會死的。”
三個時辰後,一位侍女端著藥進來。她飲下那碗藥,“你們少爺呢?”
“少爺剛叫我們進去拿煎好的藥就昏倒在藥房了,府裡的幾位大夫正在前廳呢。”
楚嵐緩了緩氣,“你在右邊的那個盒子裡拿一個藍色的瓶子過來,”她指著自己的藥箱,待侍女拿過來,她看了看,“每半時辰一枚藥,一定讓他服下,六枚藥可以維持三個時辰,讓大夫千萬小心,我會儘快逼出體內的毒,告訴他,等著我。”
我會救你,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