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說下就下。
水滴濺落在坑窪，炸起幾朵水花，行人不留意容易踩濕鞋子。
正值秋分，一些樹葉經不起怕打，嘩啦啦地散落鋪地。
嵩立四中，大門處乍地響起雄渾剛勁的男聲，堪比空中隆隆作響的悶雷。
“立正！”
肖信鬆一臉嚴肅地扶了扶鏡框，挺個中老年人發福的啤酒肚以示威嚴，撐傘站成兩排的同學們忍俊不禁，他站在傘下道：“天天遲到天天遲到！把我上周國旗下說的話當屁了嗎？”
他不滿的皺眉，用他一貫嚇死人的嗓門喊：“你看看你們，稀稀拉拉的成什麼樣子！”
離他最近的葉忱短促地“嘶”了聲，他的耳朵是真受不了這種折磨，偏頭衝旁黑傘下的男生抱怨。
“為什麼今天輪到我值日，我不應該是明兒嗎？在這兒聽小老頭嘮叨這是受罪死了。”
陸言辭修長的手指漫不經心地擺弄值日牌，用隻有他們能聽見的音量回答：“無所謂。”
他現在滿腦子都是陸女士所提到的“已逝朋友的兒子”，叫什麼魚？
“辭哥。”葉忱使眼色，“我這樣能請假嗎，跟年年換也行。”
陸言辭拿牌子敲他頭，“年年今天病了，你上哪換去！”
葉忱張口欲辯，話沒說出就被堵在嗓子眼裡，目光穿過來來往往的車輛落在某個正朝這走來的白衣黑褲的男生。
耳邊穿過肖信鬆的咆哮：“對麵路邊的兩個同學！”
大家順著他手所指的方向看過去，邊議論是哪個倒黴蛋都不知道遲到躲遠點。
傅餘晚拉身邊的人衣角，宋決話才到一半：“也就你會寶貝那女孩子家家的東西，……乾嘛？”
“有人在看。”
肖信鬆眼睛眯成一條縫。
沒穿校服的，不認識，穿校服的……
“宋決！！”
宋決被這突如其來的吼聲嚇得一個趔趄，傅餘晚眼疾手快抓住他的胳膊拉回來。
因為臉頰一邊被傘甩上涼徹骨的水漬，他冷冷的瞪了他眼加重語氣：“想死？”
宋決擺擺手：“抱歉。”
傅餘晚瞥眼還有二十多秒的紅燈，隨口一問：“那是高二的年級主任？姓肖？”
宋決：“你咋知道？”
“高一參加的省奧數比賽，四中就是他領的隊，有點印象。”
“奧……”宋決拖長尾調，一臉“你好牛逼也就比我厲害一點”的表情。
傅餘晚淡淡的說道：“你是他班上的學生？”
宋決：“是啊。”
傅餘晚點點頭。
這會兒雨點密集起來，重重拍打著傘麵，遠處的建築卷上了層薄簾，近處的人迷蒙不清。
等人走進，站著的同學不約而同地小聲驚呼，開始躁動，灼熱的目光始終隻放在傅餘晚身上。
他早把口罩扔了，隻手抓傘柄，不經意瞥眼紮堆的人群，默默的往旁挪幾步。
像是沒有存在感的陸言辭一言不發，低眉望著傅餘晚手上忽然出現的一抹紅色。
之前好像沒有。
他一個男孩子怎麼會喜歡戴女孩子的東西？
陸言辭腦海中飄過兩個字……
肖信鬆對他們看見帥哥起哄早已習以為常，他掃了兩眼宋決旁邊的男生，對背著兩個包的他道：“你今天怎麼遲到了？”
宋決有意瞄了兩眼傅餘晚如實回答。：“我旁邊的朋友因為家裡出了點事，今天我帶他報名，路上花了點時間。”
“嗯，遲到的轉學生這個我知道。”肖信鬆說著，看向傅餘晚，“你是那個傅……”
傅？
葉忱警惕起來了，他瞪著卡姿蘭大眼睛看陸言辭渴望得到答案：“是我知道的那個‘傅’嗎？”
陸言辭剛想的問題有了數，沒注意聽他的問題：“什麼？”
“我說，他的‘傅’是傅禕淺的傅嗎？”
“你猜。”
葉忱：“……我要是猜得到還問你？”
傅餘晚把傘麵壓低了點，儘量蓋住斜潑過來的雨，還有隔絕旁人的視線和嘰喳鬨聲，說：“傅餘晚，餘暉的餘，晚霞的晚。”
“哦……傅，餘，晚，你爸媽給你取名挺偏女姓啊。”肖信鬆說。
……
傅餘晚磨了磨後槽牙：“是。”
宋決：“……”
反觀陸言辭這邊，相對這個名字比較平淡。
“這麼一帥男的，名字怎麼……”葉忱咂咂嘴，陸言辭想也不用想都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麼，提前打斷他，“勸你不要找死，看他的臉色。”
葉忱順著他的話看過傅餘晚那邊去——臉色五彩繽紛，渾身“不好惹”的冰碴氣息漸濃。
好一座萬年冰山。
肖信鬆朝宋決一抬手招呼他進去：“帶他去教導處，我等會過去。”
宋決好字剛出口，校門另邊衝過來一個黑影，並且越靠近速度越快。
“晚——晚——”
這聲音……
傅餘晚心裡咯噔，不祥的預感衝上腦海，目光一瞥斜視來人，對方惡狗撲食般跳起來張開懷抱，做出將他攬入懷的勢頭。
“滾。”
他身子斜側，讓開傅禕淺熱情的懷抱。
預料到傅餘晚會躲開，傅禕淺手抬起來勾住他的脖子，笑嘻嘻地說：“躲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
傅餘晚黑著臉：“鬆手。”
“咳咳，淺姐。”打破這片寂靜的宋決微側身，後麵臉色鐵青的肖信鬆露出來。
傅禕淺收回手，心情特彆好的打了個招呼：“老肖早上好啊！”
傅餘晚撣了撣被她碰過的肩膀，還是忍不住罵了句：“sb。”
“傅禕淺，你遲到了。”
傅禕淺和傅餘晚看向聲音的主人，陸言辭一隻手插在校褲裡，痞裡痞氣地說：“今天值日還來著這麼晚。老肖，你說這要扣學分嗎？”
肖信鬆心情本就因為遲到人數比以往多而煩躁得要死，傅禕淺身為學生會副會長也遲到，被陸言辭這麼一說，直接大吼起來：“傅禕淺，你身為副會長帶頭遲到，扣三學分，檢討一千字下午給我！”
傅餘晚：“……”
嗬
傅禕淺很爽快的答應了：“沒問題，保證完成任務！”
肖信鬆嘴角抽搐，心說她今天怎麼這麼反常，嘴上說：“宋決你先帶傅餘晚進去，傅禕淺留下值日。”
“哦。”
罰站的同學憋笑得內傷都快出來了，怕小老頭把火氣往他們身上撒，隻得死死捂住嘴。
宋決拉著傅餘晚飛奔逃離現場，他們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傅禕淺視野。
她滿麵春風的臉瞬間耷拉下來。
眼看著他們傅校霸折起自己的傘，極其自然走到陸言辭傘下，兩根纖細的手指從她口袋夾出圓珠筆，板著臉對葉忱說：“考勤表給我。”
這時的傅禕淺和前麵的判若兩人，滿級變臉陸言辭也是真的服，葉忱看得醉了，恭敬奉上考勤表。
寫完自己的名字，傅禕淺轉向剛才吃瓜吃得正香現在慫的不像樣的遲到同學，用公事公辦的語氣道：“來吧，一個個報上班級姓名。”
。。。。。。
鴉雀無聲。
傅禕淺擰眉抬頭：“啞巴了？”
最前麵的男生連忙說：“這就報。”
陸言辭將傘往傅禕淺那邊移了移，道：“就你了，從你開始依次往左報。”
“哦，賀期遠，高二6班。”
“……”
陸言辭垂眼好奇以暇的打量傅禕淺，腦海裡想的是傅餘晚——男生一張臉冷漠秀氣，怎麼看都是小女生喜歡的男友類型……
“哎，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