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言辭摸著鼻頭，眼神是傅餘晚看不懂的複雜。

他耳根漫起一層紅，隱在碎發之下，“湯煮好了，你過來喝。”

看在解酒湯的份上，傅餘晚姑且不和他計較這麼多，坐在床邊接過湯。

“嗯？你乾什麼？”

他見陸言辭拉開椅子坐在書桌旁，在一張草稿紙上寫著什麼東西，不禁問道。

陸言辭回答：“檢討，今天請假出來是有代價的，班主任說過了。”

“……真可憐。”

陸言辭想起了什麼，又道：“房間被占，可能要委屈你跟我睡一晚了。”

傅餘晚掀被子的手一頓：“哈？”

“沒辦法，我爸和我媽吵架了，他們每次一吵架會分房睡，我的房間就遭了殃。”

“……為什麼不來這個房間？”

“你當這個房間是隨隨便便就能進來的嗎？”

傅餘晚掖好被子，“可是你和我都進來了，陸言北也進來過。”

陸言辭道：“三哥是個意外，咱倆是得到了我媽的準許。”

傅餘晚：“這房間……很特殊嗎？”

陸言辭垂眸，手中的筆不覺停下。

“這是付阿姨住過的地方。”

“……”

傅餘晚眉毛皺起，嗓音暗啞：“我媽？怎麼可能？”

陸言辭舔舔唇，繼續寫字道：“付阿姨讀大學期間，受我媽媽邀請寄宿在家，後來嫁了人就回寧其去了，不料沒幾年，先生就因車禍沒了。

從她去世起，這個房間就保持著當年的陳設，除打掃的楊媽外，誰也不許進，我也是自你到家之後才被允許出入。”

“……”

傅餘晚眼眶一熱，環視著媽媽曾經住過的房間，嘴角扯起：“這裡……有我媽的照片嗎？”

“抱歉，照片是不可能有的。”

陸言辭轉頭，“我爸當年怕我媽觸及生情，都給處理掉了。”

“嗯，謝謝。”

“謝什麼？”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陸言辭彎唇笑笑：“應該的，不謝。”

……

檢討寫完，已經深夜了。

他洗了個澡，回來的時候傅餘晚還沒睡著，抱枕捧在懷裡整張臉埋在裡麵。

“多晚了，還不睡？”

傅餘晚壓紅的臉蛋露出，雙眼波瀾斂著眼皮看陸言辭。他正拿著手機不知道在擺弄什麼。

“陸言辭？”

陸言辭垂眸看他：“嗯？”

“……你喝多了都會撒酒瘋嗎？”

陸言辭一邊打字，一邊回複他：“酒量還行，基本上很少撒酒瘋。”

“那你撒酒瘋，都會和彆的人接吻嗎？”傅餘晚麵沉如水地說。

這麼猝不及防的一問，陸言辭手機掉在了地上。

他撿起來，蹩眉道：“在你眼裡我就是那麼隨便的人？”

“有點。”

“……”

“誰讓你總撩妹，萬花叢中過的中央空調。”

“……”

陸言辭不吭聲，傅餘晚捏住他衣服的一角搓了搓：“生氣了？”

“嗤。”

陸言辭掐住傅餘晚的臉，反問：“你很希望我生氣？”

傅餘晚道：“對啊。”

陸言辭：“……”

他放下手機，啪的關掉台燈。

“哎，你……”

突如其來的黑暗，傅餘晚還適應不了，他剛撐著坐起來點，進被窩的陸言辭扣住他的腰：“睡覺。”

傅餘晚伏在他肩頭，抬頭看見陸言辭上下滾動的喉結。

這姿勢……。

偏偏陸言辭的力氣比他大，幾次掙紮都做無用功，反倒是他輕鬆地摟住他：“我動手了啊。”

“你彆這樣抱我，我睡不舒服。”

陸言辭單挑眉，“行，換個姿勢。”

陸言辭將傅餘晚翻了個方向使他背對自己，一隻手橫在對方的腰上，一隻手穿過他的前胸完全撈住他。

“睡覺。”

“陸言辭！”

陸言辭鼻尖蹭著傅餘晚後頸，道：“彆吼我，誰叫你總讓人不省心，我還就要這樣綁著你了。”

傅餘晚掰著小腹上的手，“你給我鬆開。”

陸言辭蹩眉。

這麼不乖？

他故意在後頸那塊皮膚上吹熱氣，薄唇若即若離的碰了碰。

效果特嘉，懷中的人渾身顫了顫，然後僵住不動。

他笑：“小心我咬你啊。”

陸言辭十分愉悅，最後輕吻了下後麵細膩的肌膚，“你要去哪裡？”

“說人話。”

因為那個威脅，傅餘晚語氣不太友好。

陸言辭不在意：“我都聽見了，你在浴室裡打電話。”

“……”

傅餘晚側過頭，“差點忘了問，為什麼總有人說我是你對象？”

這次換陸言辭沉默了。

“你搞的鬼？”

“彆汙蔑我。”

陸言辭說：“都是那些女生神經搭錯了在貼吧上亂傳的，我總不能順著網線摸過去揍她們吧？”

“哦，所以你一早就知道。”

“張章那群小王八羔子給我看的，又不是我自己願意看的。”

“謠言你緊張什麼，除非……你真對我有意思？”

“…………”

心裡藏著的事被戳了個洞，陸言辭心跳漏了兩拍，臉頰滾燙就跟發燒的時候一樣，他忙道：“你信了？”

傅餘晚笑了：“我有點信了。”

完。

不會讓他知道了吧。

陸言辭試探著說：“那……你覺得我如果喜歡你，你會答應嗎？”

傅餘晚成功岔開話題，以為這是玩笑，“會吧，這樣我揍你就有理由了。”

他這是——

同意他追他的意思？

有希望！

就在傅餘晚以為話題已經被牽遠，陸言辭應該忘了的時候，後者問：“所以你到底要去哪裡？跟你聊天的是誰？”

傅餘晚：“…………”還有完沒完了？

他直白道：“我不想說。”

感受到他的神經開始緊繃，陸言辭手上的力道鬆了鬆。

“我不會傷害你，更不會讓你受彆的傷害，有什麼難受的事可以和我說。”

陸言辭聲音放輕。

他把傅餘晚重新翻了回來，在黑暗中找到他的眼睛。

“我能為你做很多事，隻要在我範圍之內，哪怕不在，我也會去做——”

傅餘晚感覺陸言辭的情況不對，氣氛就更不對了，怎麼看都像是……

陸言辭深吸一口氣。

“我隻是喜歡你，不是一時衝動，是很認真很認真的那種。”

陸言辭垂下了眼，第一次不敢直視傅餘晚。

“知道你不喜歡，我也沒有強求的意思……我想讓你知道，在我這裡，你不用拘束——

“我是陸言辭，不是彆人，我隻想對你好。”

他喜歡傅餘晚，喜歡到不可遏製。

也正因為喜歡，所以他舍不得他受委屈。

傅餘晚能清晰的感受到，隨著陸言辭心跳的加快，精悍有力的手臂通過溫度的傳遞起伏。

雖然早就有了準備，但他這話一口氣說出來，還是沒能消化掉。

他不懂。

為什麼一個男生會喜歡另一個男生？

還是陸言辭這種幾十個前任都是女生並且隻喜歡美女的人。

傅餘晚並不認為自己的魅力大到連男生都能吸引。

他“我”了半天也沒說出所以然。

陸言辭看他猶豫不決，給了他早就想好的台階下：“現在不喜歡沒關係，我可以追到你喜歡我為止。”

傅餘晚啟唇道：“你到底喜歡我哪？”

陸言辭說：“你要是下一句說‘我改還不行’，那我告訴你，不行。”

傅餘晚：“……”

“好了，很晚了。”

陸言辭把傅餘晚揉進懷裡，貪婪地深吸一口他柔軟的發絲：“你有的是時間考慮，明天還要早起，睡吧。”

本就有點輕感冒，加上前麵的□□折磨和酒精催眠，困意席卷，傅餘晚合眼不到一分鐘便沉入夢境。

相比，陸言辭閉著眼難以入眠。

他實在是睡不著，懷中人呼吸逐漸平緩綿長，他一會兒捏捏傅餘晚的鼻子，一會兒指尖輕劃過對方彎翹的羽睫——睫毛精吧。

“沒心沒肺。”

“要是你能答應該多好……”

他喃喃道：“是因為介意我的前任太多，覺得我不夠專一？”

無意之間，他的手指滑到了傅餘晚紅潤的唇角。

那裡因為他的暴力行為，現在還紅腫著。

陸言辭的拇指輕輕撫過，食指微微勾起傅餘晚的下頜，魔怔的低頭蜻蜓點水般不偏不倚印在他唇瓣正中。

淺嘗輒止。

睡相太乖，陸言辭於心不忍將這位小朋友弄醒，拚命抑住內心的瘋狂。

不僅現在，在傅餘晚沒同意之前也要忍，可彆再像那樣……

陸言辭想起抽屜放的東西，輕慢起身拉開，紅檀木盒裡安靜躺著條純白鵝羽掛飾，彆著的還有一顆琥珀，陷入的花瓣是米蘭達。

那是開的最好看的一朵，擇下來的，用琥珀保存起來。

他放在桌麵，盯著看了一會，隨後笑笑，重新躺在傅餘晚旁邊，呢喃道：“十七歲生日快樂。

“我會證明給你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