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給他的第一印象,就是……冷,仿佛沒什麼能撼動他的冷漠。
糟心人走後傅禕淺如獲釋重,緊而看到弟弟明是風平浪靜的眼,暗是橫生詭譎。
“聊完了?”他音色涼道,“這就是重大事情?”
“其實,我很早前就想告訴你的,”傅禕淺低下頭說,“沒想瞞你……”
“跟我說做甚?”
傅餘晚尾音似乎帶上了嘲諷意味,語氣明添幾分危意,“難不成我會打你小報告——”
嗯——
話音剛落,他眉心突的一跳,近看嘴唇好似頃刻褪儘了血色,唯有唇縫的一絲血痕,一張臉看起來更加冷豔。
沒人看出他怎麼了。
傅禕淺想要過去,卻被秦靖拉住手,“是我先追的她,有什麼問題?”
針鋒對著誰,再明顯不過。
心頭因過敏的煩躁,加上秦靖正撞槍口,傅餘晚無名火又添了一把柴,壓下忽明忽暗的暈眩,冷冷道:“問你了?”
秦靖皺眉。
話完的一霎,他居然有點生命被威脅的感覺。
“晚晚,你彆這樣……”
“阿靖他人很好的,你們相處一陣子就知道了。”傅禕淺語氣簡直軟到不行。
傅餘晚麵若霜雪地掃了眼秦靖,語鋒尖銳許多,夾刀帶刺的對著他,“他?我沒瘋到那種程度。”
“……”
說句實話,他也沒想到過敏症嚴重起來,連接觸無數次的傅禕淺都排斥,要不是憤怒和寒風使人清醒,傅餘晚險些倒下。
出門沒多注意,現在才發現衣服穿少,外套給出去後隻剩件單薄的低領毛衣,藥也忘了帶。
他轉身走開。
“晚飯算了,不礙你們的眼。”
傅禕淺:“不是的,晚晚!”
經過偷笑的陸言辭麵前,傅餘晚撫著後頸踉蹌了一下,粗暴地揪著對方領子拽過來,“聽牆角你想死?”
陸言辭看他氣的青白的臉,就知道貓咪被踩了尾巴炸毛了,笑笑:“我還是第一次見對你不是癡而是怒的女生,恭喜十六冰山殺手實至名歸。”
“……你也想試試?”
“那可不敢。”
傅餘晚不做逗留,邁著大步離開,隻想,趕在沒人發現前,找個地方冷靜冷靜,緩神。
尤其是陸言辭這個比狗眼尖又敏感的玩意,誰知道會不會——
倏忽,寬鬆的灰夾克罩在他腦袋上。
陸言辭眸光暗暗,手壓在傅餘晚頭上不動,切換表情笑著對後方的傅禕淺道:“同桌,介意十六跟我一塊吃飯不?”
“介意。”
傅禕淺說,“他是和我一起的!”
“不,不去。”
傅餘晚不客氣摘下衣服穿上,拉鏈拉到頂,心疑陸言辭不會真看出來了吧,聽見身後窸窣的談話,道:“順便說句,我討厭彆人碰我,更討厭彆人動我東西,麻(ni)煩(dong)注(xia)意(jiu)一(qu)下(si)。”
音量並沒有刻意放低,在場的都聽得見。
說誰誰也不太清楚。
夜本就寂寥,這句冷不防蹦出,周圍靜的可以聽見針落地的聲音。
溫度似乎又降低了。
照舊是陸言辭打破這樣尷尬的氣氛。
他禮貌地揮手笑了笑,踩著傅餘晚離開的方向,“指桑罵槐呢,他就這樣的臭脾氣。先走啦!”
秦靖:“他們幾個意思?”
傅禕淺歎氣,想著如何哄弟弟,邊給秦靖解釋:“意思是不要碰我。”準確來說是不要碰外套。
聞言,想要給她換外套的秦靖一愣,“他把你當什麼了?!”
玩具嗎?還東西……
“請問,手機支付還是……”
陸言辭拿出一張卡,摁下傅餘晚的手機屏幕,“刷卡,謝謝。”
“……看不起誰?”傅餘晚說。
他渾身上下彌漫著濃烈的炸藥味,陸言辭哭笑不得,“沒有,就是作為把你從你姐那裡借走的回報。”
“罵你爹呢?”
傅餘晚再次反問。
接著抄起前台小姐姐精致包裝好的羽絨服走人。
前台小姐姐:“……小陸少爺,這位小哥哥這是……”
假期或者空閒時間沒少被老媽拽來這座北都最大商場逛,這張臉都不知道刷爆了多少次。
陸言辭聳肩:“小朋友脾氣臭,不好管。”
小姐姐:好像磕到了什麼……
“男人沒搞清楚是好是壞就談,簡直是腦子被驢踢蠢了,一點安全意識都沒有等死吧,懶得給她收屍。”
傅餘晚還在喋喋不休罵著,眼神仿佛能化作實質刀,捅在秦靖身上。
氣成這樣也真是壯觀。
廣場噴泉汩汩流的水花倒映著天上繁美煙花的影子,響起的音樂交織著嘩嘩水聲。
傅餘晚眼底充血,臉色卻是蒼白的。
他懶得再說,靠在長椅上攏了攏剛換上的羽絨服,白白軟軟的一圈白毛在風中抖動。
“你這樣殺人的表情,”陸言辭手裡拆著某種藥物的包裝,終於發話,“會讓彆人覺得你姐不是談戀愛,而是被綁架。”
傅餘晚火大,“才多久就兩情相悅,說給狗聽狗都不信,她這不是趕著做砧板上的肉是什麼?”
有被內涵到的陸言辭:“其實吧,傅禕淺也是斟酌了挺長一段,應該……”
“應該?”
傅餘晚氣笑了,沒有看陸言辭,打斷,“騙鬼呢?”
陸言辭擰開瓶蓋,“秦靖身為好好人校草,聲望高著呢,不會對你姐怎麼樣的。”
“人麵禽-獸,指不定他是你這種。”
陸言辭:“乾嘛,我躺著也中槍啊。”
傅餘晚冷笑:“死了算了,構建社會和諧美好。”
陸言辭:“……又沒說錯。”
傅餘晚:“這麼幫他,你是他爹還是他爺?”
“好好好,不幫他幫你,站你這。”
陸言辭把東西一並遞給他,“吃了。”
傅餘晚當即一愣:“你哪來的……”
不對,天這麼暗他怎麼知道自己病發了?
陸言辭輕聲道:“吃了就不痛了,乖,吃完給你解釋。”
傅餘晚還是沒有接:“你說不說?”
陸言辭:“你不吃,我去叫你姐過來,順便讓秦靖看你笑話。”
傅餘晚有恃無恐:“你去。”
對視兩秒,陸言辭敗了。
“你啊,”他薅了薅他的頭發,無奈地微笑,“恃寵而驕。”
傅餘晚鼻哼表示不屑——誰要你仗著?
“上次在我家,你落了一小瓶藥在床頭縫裡,楊媽換床單的時候發現的。”
陸言辭說,“我想著,要是哪天你過敏症犯了,我好獻個殷勤刷刷好感。”
男生笑意熠輝,就那麼猝不及防映在傅餘晚瞳孔裡。
他沒想到陸言辭喜歡到他這種程度。
似乎很多時候,他總是出現在需要的時刻,很準時,哪怕遲到,也不會很久。
或許,是真的有些過於看重自己了。
吞完藥,傅餘晚垂眸,聲音啞道,“陸言辭,你放棄行不行?”
陸言辭抿抿唇,笑容暗淡:“不行,在說出喜歡你的時候,我就已經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了。”
“你有,而且有很多,”捏著瓶身的關節泛白,傅餘晚說,“我不是一個值得你這樣喜歡的人,比我好的人多。”
陸言辭搖搖頭,眼底先是黯淡後是明亮,“可是……這個世界上隻有一個傅十六。”
傅餘晚:“……”
真是——
不可理喻。
得趁早讓他死心,阿姨和叔叔待自己這麼好,他就更不應該讓陸言辭這樣了。
“死纏爛打隨你,我不會同意。”
傅餘晚毅然決然。
陸言辭偏頭。
光斜打在傅餘晚身上,這個人瞬間暖了不少。順著他的目光,著落點就在某店前麵對麵坐的一男一女。
傅餘晚眯了眯眼,又不知嘀咕了什麼。
金色的屑塵繞著他旋轉飛舞,輪廓格外俊俏,陸言辭黑沉的眸子裡裝的全是他,心裡塌陷下去某塊最軟的地方。
嘴上說那麼難聽不想看到他們,實際上,還是放心不下姐姐。
他喜歡的冰山,口是心非,也可以溫柔的一塌糊塗啊。
所以為什麼要放棄呢?
他難道會連這點勇氣都沒有嗎?
那傅餘晚未免太小看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