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一晃而過。
開學前夕,從未體會過“一支筆一盞燈”的傅餘晚,麵對白花花的練習冊陷入了沉思。
八點半,傅禕淺送晚飯,好心分擔了點。
九點半,他信息轟炸陸言辭。
就有了下麵的一幕……
翻了一頁又一頁的練習冊,看了一張又一張的白卷,陸言辭心態再好,此刻也隻想嘔一口血出來,“傅十六,你說讓我來幫忙補點作業……但這何止是一寒假的作業?”
傅餘晚心虛地摸了摸鼻子,故作鎮定地低頭疾書。
陸言辭:“……”
沒一個通宵是補不完的。
罷工吧。
其實傅餘晚也很為難。
如果不是因為英語老師,還有班主任“突襲”檢查假期前前後後的作業……
看陸言辭那笑容僵的,好似下一秒就能跳起來把人揍一頓。
傅餘晚拆了隻水筆塞到他手裡,破天荒認真地說:“靠你了。”
……陸言辭回了他個意味深長地微笑。
“……”
行。
小不忍則亂。
找到了新的辦法的傅餘晚破罐子破摔,拉住將要拿起外套離開的陸言辭,哎了聲,軟下語鋒:“哥——”
……
陸言辭止步。
扯著他衣擺的手小小的力,傅餘晚非但不覺得羞-恥,反而叫的更起勁,“哥,辭哥,就一次,我下次不找了……”
——才怪。
傅餘晚心裡笑的冷。
“嗯哼?”
突然揚挑的尾音,傅餘晚心裡咯噔了下,眼簾掀起的那一刻,麵前的人倏忽轉身,有力的手掌裹著他的肩膀,重重把他摁在椅子上。
陸言辭肩上搭的外套滑落在傅餘晚大腿間。
“那你還想找誰?”
傅餘晚莞爾:“哪有,就你一個。”
陸言辭:“……”
陸言辭簡直氣得牙癢癢,又拿他沒轍,外套隨手扔在床上。
“好,好,好,很好。”
陸言辭俯下身,陰影投在傅餘晚身上,他的瞳孔陡然收縮,陸言辭毫不費力抱起自己,不輕不重扔上床頭。
“嗯?!”
接著。
陸言辭居高臨下睥睨他,嘴角勉強掛著笑,眯起眼睛,湊近。
表麵上,傅餘晚給予同樣的笑容。
他娘的。
就在唇縫咫尺之際,陸言辭抬眸就見他從脖子到耳根的緋紅,忍不住輕輕嗤笑一聲。
陸言辭無可奈何輕地彈了下他的眉心,把一旁的睡衣撈過。
起身,“把我想成什麼人了?我隻是想叫你去洗個澡再寫作業,這樣不難受麼?”
傅餘晚:“。”
傅禕淺打哈欠來送寫完的卷子時,傅餘晚已經換洗完坐在書桌前,頭枕著臂彎手裡握著筆瞌睡。
陸言辭“噓”道:“彆吵醒他。”
傅禕淺輕腳步進門,給傅餘晚搭上毛毯,說:“這麼晚,你不方便回去的話,不介意和晚晚湊合住一晚吧?”
“是有點累,”陸言辭笑道。
“我要回去睡了。”
“嗯,晚安。”
“晚安。”
傅禕淺草草收拾完桌麵,輕摸了摸傅餘晚的頭,帶上門離開。
-
黎明破曉,清晨的第一滴露水含在掉落積堆的樟葉裡,即將到來的初春的暖光,灑了書桌一摞的冊子滿麵。
傅餘晚半夢半醒,忽覺得被什麼遊刃有餘帶著溫度的東西箍住了身子,掙了幾次。
“草?”
起床氣就這麼上來了。
他一腳把睡夢中的陸言辭踹下床,自己也是跟著爬起來了。
“臥草……”
瞬間,瞌睡蟲無影無蹤,傅餘晚愣了兩秒,看向地上痛苦的陸言辭。
“……”
好像……
是他乾的來著?
李記早餐店。
傅禕淺低頭嚼了口肉丸,儘力壓製上揚的嘴角,肩膀都在顫抖。
最後還是抬頭時,因為看見了陸言辭生無可戀的臉,以及傅餘晚佯裝若無其事的表情,破防了,“那什麼,你腳……沒事吧?”
陸言辭對她說:“你有病?”
傅餘晚努力解釋:“主要是……我真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
“我也沒想到。”陸言辭沒好氣道。
傅禕淺笑了一會,擦乾淨嘴巴起身結賬,說是要校門值日先走一步,順便幫陸言辭跟老師打個招呼,今天暫且不用這個會長苦力了。
之後,陸言辭聳肩,有意指了指挫傷的腳踝,“抱歉十六,接下來幾天得麻煩你了。”
傅餘晚剛吸溜完一筷子麵條,聞言,抬頭:“你那麼多小弟是死的嗎,還要我伺候?”
陸言辭說:“我這樣是因為誰?”
傅餘晚:……
陸言辭:“再說了,你還欠當我一個星期的‘小弟’呢,不過分吧?”
傅餘晚:“嗬,男人。”
他起身,瞟了陸言辭一眼,“飽了沒?”
陸言辭點頭,把手伸向他,偏著腦袋笑嘻嘻道:“十六,辭哥相信你不是個中途把病人丟下獨自離開的人,對嗎?”
傅餘晚懶得扯淡,動作算不上溫柔地拉起人,攬著他走出早餐店。
“瘸子你最好閉上嘴,不然我保證不了。”
“這個不好說,萬一有人給我打招呼呢?我總不能當看不見吧?”
傅餘晚抬手摘下他的眼鏡抄進口袋,理直氣壯道:“就當看不見吧。”
陸言辭失笑:“你啊你。”
也許是今早的初陽暖過頭了。
亦或男生的笑過於好看。
傅餘晚收回目光時,暗處的耳朵紅燙。
這有什麼好高興的?
不知道是他一個寒假過完變得敏感了,從來不注意路過同學目光的傅餘晚踏進校門起,恨不得找個沒人的過道走。
尤其是在高三教學樓附近,將近十幾雙眼睛同時投注視線在他們這邊。
高三1班。
議論聲從傅餘晚扶陸言辭進教室起就沒停過。
“一個假期回來我錯過了什麼?!”
“我擦,陸狗這是拐到我男神了?彆啊,我還打算今天表白的呢!”
“……這是開學以來甚至有可能是接下來幾年最勁爆的新聞了。”
最後那句倒是入了陸言辭的耳,轉眼,看著傅餘晚冰冷的表情有了其他神色。
他笑:“十六,你臉紅了。”
“沒有,閉嘴。”
傅餘晚瞪了他一眼,喉嚨裡卡著一口悶氣,又不能輕易在這麼多人麵前發泄,咬牙說,“瘸子,不要給點顏色就開染坊。”
“我還能給你造個彩虹出來信不信?”
“……”
他為什麼要搭理這個傻逼?
正要走開,陸言辭彎彎眼尾,笑著說:“不逗你了,辭哥存貨多了,吃糖嗎?”
傅餘晚臉色有所緩和,“勉強。”
話音剛完,陸言辭親手拆開糖衣遞到傅餘晚嘴邊,笑得比拿了獎還開心。
眾目睽睽之下,四中出了名雷打不動的冰山校草略不情願地張嘴,咬住四中校霸親手送過來的草莓棒棒糖。
同學們:“……”
片刻,陸言辭支著腦袋,攤開另一隻手心,挑起的眉頭。
傅餘晚摸出口袋的金邊眼鏡。
眾目睽睽之下,冰山校草親手給他們的校霸戴上眼鏡,臨逃跑前還順走了對方幾根棒棒糖。
同學們:“……”
原來這麼多“電燈泡”同時亮起,是如此壯觀的景象。
跑離這棟見鬼的教學樓後,傅餘晚停在了小樹林的一棵香樟後,心臟都快要蹦出來了!
魔怔了麼?!
陸言辭又不是手斷了我為什麼要給他戴上眼鏡?!
啊————
“傻逼,居然還想湊上去。”傅餘晚扶額頭疼,“這不爭氣的手……”
倏忽間,小徑路過兩三人。
其中一個提到了傅餘晚的名字。
“陸言辭那種風月慣了的公子哥看上他,估計也是一時興起,他算什麼?”
傅餘晚:“?”
說話者越說越有勁,臉上儘是不屑唾棄的表情:“男的和男的說喜歡?笑死人了,出來汙染社會風氣……”
同行的人一言不發,就那樣靜靜的聽著。
樹蔭之下的傅餘晚,碎發的陰影遮擋了半邊臉。
不等她笑完,傅餘晚精準地拋了枝樹丫到她腳跟邊。
“啊——!”
其他人有的疑惑有的無措,在傅餘晚出來的刹那,嘩然,且都轉變為慌張不安。
“吃飽沒事,少嘴碎。”
——在暗處,傅餘麵色陰鶩,涼薄至極的桃花眼隱晦。
霎時,她的麵部肌肉可見抽搐,嘴唇不停哆嗦。
她隻在貼吧裡見過那位赫赫的傅餘晚,偌大四中,這是第一次的麵對麵。
光是氣氛就可以無聲殺死人了。
剛痛快淋漓打完幾場友誼籃球賽的賀期遠肖銘往回走。
路過這片樹林,猝不及防就看見傅餘晚站在幾個女生側邊。
三個人相視一眼,正要招呼傅餘晚,接著猝然聽見對方冷到冰點的話,
“你的嘴就是最汙染校園風氣的東西,‘吵’我眼睛。”
果然,那女生眼眶像開了閘的壩,淚水傾盆而下,嗚嗚咽咽話不成句。
賀期遠、肖銘、程勝:“??”
傅餘晚餘光也看見了他們。
臨走前,他還不忘在女生旁邊停留幾秒,對著她說剩下的:
“喜歡怎麼了?又不吃你家大米。嫉妒啊?有本事自己追去。”
——
賀期遠一行人覺得,回教室的路異常漫長且難熬。
至少現在是。
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