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路的人帶著他走了大概半個小時,隻在轉彎或是有階梯時稍加提醒,其餘時候都一概不吭聲。林初隻能根據他的腳步聲,以及自己的感覺來判斷方位。
腳步聲出現了回音,風聲遠去,鼻子嗅到的氣息不再淩冽。
應該是進了樓道。
領路人帶著他爬到了三樓,進入一個房間後才取下了蒙眼設備。
這是一間很普通的會客室,白牆,地上是仿木紋的地磚。
房間看起來也不大。一張書桌前坐著一人,還有兩人分彆站立在他左右,應該就是要見林初的人。
站著的是一男一女,恰似兩尊煞神。男子身量極高,目測接近2米,此時正斜靠在牆上,仿佛沒看到林初這個人;女子盤發,戴著一根很罕見的銀簪,人是站得筆直,神色卻十分地不耐煩。
相比之下,坐著的那位就顯得有些普通。林初看過去時,他微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他好像誤入這裡的教師,有一雙溫和平靜的眼睛。
後來林初很快就知道了,這三位分彆是袁佑新,穆霄雲,以及唐遙。在聽到“煞神”的初印象後,那兩家夥似乎還十分得意。
第一次交流的內容其實很簡單,無非是為什麼要加入我們,你能給我們帶來什麼。對於前一個問題,林初以“看鶴臨軍不順眼”糊弄了過去——不過這也不算完全是糊弄吧,有個四五分真,至於另一個問題——
“殺人。”他說。
袁佑新一側的眉毛挑了起來,唐遙倒是依舊不為所動。
“隻會殺人嗎?”
“隻會殺人。”
“挺狂妄啊。”穆霄雲忍不住開口,滿滿的鄙薄之意。
“那就看看你的格鬥能力吧,”唐遙說著,將手上的一個小本子合攏——林初第一次看見用紙筆做記錄的人——,對另外兩人說,“誰去叫一下連帆?”
“要試他的話,我也可以。”穆霄雲說。
“還是叫連帆吧,格鬥的考核和教學都是他在負責的。”
袁穆兩人四目相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使了多少個眼色,卻都沒有挪動一下腳步,顯然是不太情願。
唐遙掃了這兩人一眼,開始點名——
“袁佑新。”
袁佑新隻好拖遝著步子,走出房門。出門時還縮了下脖子,避免撞到頭——這估計已經是他的習慣了。
他回來地也挺快。
林初很快就見識到了,比唐遙還要不符合暴力集團氣質的人。
少年穿著件靛藍色的衛衣,看上去未成年。圓臉,圓眼睛,眼下的臥蠶十分明顯,一副笑模樣,是十分討喜的長相。
林初懷疑是不是叫錯了人。
直到來到會客室一個房門後隱藏的訓練場,林初依舊沒有對戰的實感。
好像是在欺負人啊。
“場地有限,禁止使用任何武器,”唐遙說,“點到即止,不要傷人。”也不知道他最後那句話是對誰說的。
相比於武館的訓練場,這個訓練場小了很多。另外由於樓房結構的原因,訓練場中有不少的柱子,地形有些複雜。
但好歹是個平整、空曠的正常訓練場。
林初下意識擺了個武館的起手式,連帆卻不管不顧直接出手——他的動作極快,林初側身避過時,鼻尖都能感受到這一拳的拳風。要不是林初多年經驗下的條件反射,他已經輸了。
居然,是個高手?
他這次總算打起精神來,重新正視眼前的對手。
連帆一擊不中,也有些驚訝。
“不用起手式,”他笑著說,眼睛彎成了個弧度,“我們這兒是草台班子,隨意就好。”
如果他在出手前說這句話,那倒可以算是善意的提醒。現在說,就隻有滿滿的馬後炮意味了。
兩人再次交手,以快打快,轉瞬間已過了十個回合。
在察覺暫時無法戰勝對方後,兩人幾乎同時變招。
林初的招式在於速度快,形式詭。看起來空靈飄逸,卻時時角度清奇,仿若神鬼附身。而連帆的招式一改之前的速度,開始穩紮穩打,拳腳之間居然頗具力量感,這是從外表上絕對看不出來也想不到的。
另外,他最大的特點其實是渾然天成。招式與招式之間行雲流水,毫無阻塞的痕跡。明明是與林初對招,卻自然地仿佛是在打一套完整的拳術。
這大概就是一種武學天賦。
林初記得他在武館的時候,一次一名武學造詣挺高的老拳師喝醉了酒,把他幾位徒弟的各種毛病翻來覆去地挑出來說了一通,就開始罵,罵他們一代比如一代,“根本體會不了武學天人合一的道理!”
他想,如果他看到連帆,應該會很驚喜。
但是不知為何,動作間隱隱似曾相識。
如果不是靠著奇詭的出招,林初大概已經輸了。
直到袁佑新和穆霄雲將兩人同時拉開,他們才中止了這場沒有決出勝負的比試。
隨著理智的回籠,林初的思緒頓時回到了那個晚上,想起了通信部劫資料的人當中,那個穿著綠色衛衣的人。
很少有人能和他不分上下那麼久。也很少有人的招式和他一樣順暢又漂亮。
身高、體型也幾乎一致,又是針對鶴臨人開展的行動。
天底下沒有那麼巧的事情吧?
“17號通信部守夜的那個人,是不是你?”
林初猛然抬頭,看著眼前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的少年。
看來就是了。
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