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後當我回憶起她來,縈繞在心中的,始終是那個秀美如故的人。
想來應該是初次見麵吧。她生出雙手,我靦腆的笑,掩飾著拋物綫樣的心情。
她似乎了解我的內向,眯起眼來輕輕的笑了,長長地睫毛在白皙的紋理上投下了淡淡的陰影,掩蓋著眼角一顆若隱若現的淚痣。聽相書上說有淚痣的人,一生流水,半世飄蓬。所謂孤星入命。她會不會也是所謂的孤星入命,我不禁胡思亂想起來。
十二樓的落地窗外是初春張揚甜暖的光線。溫柔覆蓋,輕盈遊動。那大抵就是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景象,以後做夢來,她他也是在風中輕笑我的癡,讓我煞紅的雙頰,心中卻湧起一陣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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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眼光定格在最後一行,我再也不能自己的嚎啕大哭起來,她秀麗的字跡寫道,“6個月,沒想到我們從相聚到相遇隻有這麼短的時間,不管他們怎麼誤會我,我的眼睛隻注視著她一個人,我的心從此隻為她一個人跳動,我會變強,我會以我的方式去守護她,現在,卻隻有離彆……向來情深,卻奈何緣淺”
原來我是一直知道她的,隻是我一直沒有想起她來。曾經有一家人領養過郝蝶6個月,這家人的女兒身患疾病,他們希望收養的小女孩能幫助自己的女兒,或者來取代她,這就是我家。天真的我很感激這個安排,因為當時我沒有一個朋友,也不能去上學,我得的是失語症,失語症是由於神經中樞病損導致抽象信號思維障礙,而喪失口語、文字的表達和領悟能力的臨床症候群,我能理解他人語言,卻無法自己開口。這6個月中,我沒有說過話,印象中的郝蝶瘦小卻友善,我一遍一遍的握著她的手,睡覺時也抱著她,我想她一定是上帝派來的天使,白天她一遍一遍的與我交流,晚上給我讀無數本童話,小說,她不厭其煩的讓我摸她的唇型,和她交流,她把柔軟的唇印在我的唇上,在我耳邊輕聲說,這兩片薄薄的□□,就能傳達人類所有的愛恨憎惡。
也許是她的交流起了作用,一個月後我出國做了開顱手術,手術成功了,而我回來後也再也沒有見到她。
我的淚大滴的打落在發黃的信紙上,林小濤環抱著我,繼續說道,“從郝蝶來的第一天起,我就喜歡上她了,可是她從來不和我說一句話,在我們家我不像我爸的親身孩子,郝蝶才像,我爸他常常呆呆的看著郝蝶,一味的表揚她,嗬護她,可是她誰也不理。大學時,我和我爸坦誠我喜歡郝蝶,以後想娶她,我爸狠狠的打了我一頓,然後把我趕了出去,那時候郝蝶已經不住在我們家了,我跑遍了大街小巷,終於在這裡找到了她。她過得很辛苦,卻死都不接受我爸的幫助,她給我買了晚餐,告訴我她交了一個男朋友,但卻不愛他。她說,‘小濤,我早就應該告訴你,我不是你應該關注的人,因為你是我打從心底裡恨的人,你的一切原本應該屬於我,但是也是因為你,讓你遇到了一個真正需要我的人,讓我遇到了一個屬於我的,我的愛人。”
“後來我知道了她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但我恨我自己,恨我的家,我沒有回去。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想知道她的愛人是誰,我知道她和周醒然在一起,但她親口說過不愛他。直到我看到這封信,我才明白過來。”
林小濤手裡拿著另一封信,一樣的白底花字,一樣簡潔的信封,上麵寫著,“夏衍啟”
我的手止不住的顫抖,我幾乎沒辦法好好的打開它,我小心地抹乾淨我的淚,展開那封乾淨的信,信紙不像另一封的陳舊,是潔白的新,上麵簡潔的隻有一行字。“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這封信已經被打開過了,看來試林小濤亟不可待的看過了,他在我旁邊不好意思的搔搔頭,“對不起,我不像你們那麼含蓄,我承認我很失望,不是對你,也不是對她,而是對我自己。我沒有認真的了解過她,也沒有認真分析過自己的感情,我被郝蝶的神秘吸引,不顧一切的追隨她,我失望過,我傷心過,卻從來沒搞清楚我到底為什麼而失望,為什麼而傷心。我去找我的母親訴苦,可是她……”他突然住了嘴,偷偷看了我一眼,我兀自對著信發呆,林小濤笑了笑,“夏衍,告訴你一個秘密,郝蝶曾經對我說,自己並不適合我,但有一個人和我是天生一對……你猜那個人是誰……是你啦……所以從那時候,我就開始注意你了……><……”
林小濤那晚一個人說了很多笑話,發揮了十足的話癆本色,我什麼也沒聽進去,也沒有打斷他。
酒吧裡一遍一遍的放著劉畊宏的彩虹天堂,我想起一天晚上,郝蝶哄我入睡,給我讀的一段話“我和你的故事,好像已經注定,我前進,你後退,不管我怎樣努力,命運的齒輪總是那麼無情。我彷徨、我無措、我哭泣、我用儘手段,霧卻越來越重。好想撕開天空,哪怕一點點縫隙,讓我可以看到你,抓牢你。那條該死的路,如果我沒有力量跟它較量,至少可以陪你一起走過。難道,這也是奢求?”讀完後,她哭了,她把著我手觸摸臉上冰冷的淚,我湊近她,親吻她的淚,笑著示意她做完手術我就會回來和她玩,我那麼傻,可是聰明的郝蝶早已洞察一切,那時候的她就已經知道,如果我能活著回來,那她也無法再見到我了吧。
“……找不到方向,往彩虹天堂,
有你說的愛在用幸福觸摸憂傷,
兩個人相守直到白發蒼蒼,
自由的飛翔在燦爛的星光,
有你在我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