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雪一刻不斷下了七天,木屋內一大一小的兩隻也昏昏沉沉睡了七天。
屋外鬼哭狼嚎般的風聲漸小了,屋內寒冷與昏暗依舊,兩隻緊緊依偎在一起取暖。
安靜了不知多久,突兀地響起了肚子咕嚕叫喚的聲音,打破了冰凍的空氣,接著高高隆起的被子聳動了一下,從裡麵傳來惺忪稚嫩帶著熱氣的哼叫,“嗷。”
幼崽的這聲呼喚太輕了,就像一片嫩綠的樹葉落在湖麵上,沒有激起一絲的波瀾,可是他餓了,肚子又咕咕抗議了一遍。
他不舒服地扭了扭身體,又“嗷嗚”了一聲。
哥哥,我餓了,飯飯。
還是沒有回應,於是一陣悉悉索索聲後,一隻鬆軟的麵粉團子頭從被窩裡麵“噗”地長了出來,帶著剛出鍋的熱騰氣和奶香氣,仿佛一下子就驅散了三分嚴寒。
團子眨巴著明亮稚嫩的大眼睛,發現身邊模樣清俊溫雅的哥哥緊閉著眼睛,眉頭擰的很緊,皮膚紅的不正常。
他湊近了重明鳥的臉,輕聲:“嗷嗷?”
哥哥你生病了嗎?
安棋這次不等回應,學著他生病時重明鳥對他做的,兩隻小短手費勁地抱住了重明鳥的脖子,用自己的額頭貼上他的額頭——“嗷!”僅一下就燙得他立馬鬆開爪子,爪子捂在了自己被燙到的地方揉了又揉,嘴裡呼呼吹氣,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吹,反正是重明是這麼做的。
結果吹了半天才想起來要哥哥吹才行,自己是吹不到額頭的。
可是,可是哥哥現在不能給他吹吹了。
看著哥哥在夢裡咬牙痛苦的樣子,安棋天真稚嫩的眼睛裡流露出擔憂的神情。
哥哥好像很難受……哥哥,哥哥會死嗎?
唯一的大人昏迷不醒,外麵是大雪封山,周圍沒有任何人可以幫忙,隻有饑腸轆轆的野獸在附近徘徊,黑暗、寒冷、饑餓、孤獨——任何一個小孩碰上了這種情況都會被嚇的哇哇大哭,六神無主,但是安棋沒有哭鬨或者害怕。
他記得重明說過他是龍,特彆特彆厲害的那種,就算現在還是隻幼崽,那也是有點小厲害的。
有點小厲害的小龍崽一定可以想出辦法幫哥哥。
生病了要怎麼辦呢?安棋努力回想著哥哥之前是怎麼做的。
很快他眼睛亮了起來,“嗷嗷!”
想起來了!第一步是在頭上放“絲”布!
其實是“濕”布,他才破殼不到一個月,還隻會說“嗷嗚嗷嗚”這一種語言,分不清“si”和“shi”,這一點上類似於牙牙學語的人類幼崽。
有了辦法,小龍崽忙不迭四隻爪爪並用從被窩裡爬出來,拿過整齊疊好放在枕頭邊的衣服往身上套,上衣還好穿,就是額頭上兩隻樹杈似的毛絨小龍角有時候會勾到衣服的線頭,不過用點力往下扯就能套進去了。
最難穿的是褲子,他每次都要先用爪爪把背後那根滑溜溜的胖尾巴抱在肚子上,壓住喜歡亂動的尾巴,再由重明給他套上褲子。
沒有人幫忙,一隻爪抓住尾巴還要用另一隻爪套褲子太難了,尾巴在他興奮或者緊張的時候都會不聽使喚地胡亂扭動,力氣又大,安棋一隻爪根本抱不住它。
安棋越手忙腳亂,尾巴越以為小龍崽是在和它玩,興奮之下扭的更加賣力。
而他們的動靜似乎吵到了重明,眉頭皺的更緊了。
“嗷!!!”
安棋生氣了,放下褲子,兩隻爪爪一起上製服住淘氣的尾巴,板起小臉教訓它,奶凶奶凶地吼:“嗷嗷嗷嗷嗷,嗷嗚!”
你是一條壞尾巴!哥哥生病了不舒服,我要給哥哥退熱,你不許再搗亂了,不然我就不要你了!
嚶。
壞尾巴被小龍凶的委屈地焉了下去,這下好了,不用抱著它也能穿上衣服了。
安棋穿好衣服襪子爬下床,去找“絲”布的路上不忘安慰一下可惡又可憐的尾巴,小龍崽真誠地道了歉,抱一抱、貼一貼它,很快它又恢複了活潑淘氣的樣子。
他們還是天下第一好。
龍在黑暗中的視力很好,安棋在角落裡找到了布和裝水的木盆,盆有點重,他先拿自己的小碗舀出來一半水,再嘿咻嘿咻拖到床邊,又認真回想了一下,打開門跑到外麵挖一大捧雪,再跑回來放進盆裡,來回幾次,最後飛快把門關上。
“呼、呼。”
好累啊,都跑出汗來了。
小龍崽除了臉蛋和肚皮上一小圈是白裡透紅的皮膚,其他地方都長了漂亮的綠色龍鱗,幼龍的龍鱗細小、柔軟且保暖,所以他一點也不怕冷。
安棋蹲下後更是小小一隻,比盆就高了半個頭,他踮起了腳尖,把布放在水裡麵轉圈圈地攪,等雪都化在水裡了,他往水裡伸了一根手指,冷意迅速順著他全身竄了個遍,不由得打了個哆嗦,尾巴也抽搐了一下。
好了,這麼涼的水應該可以給哥哥退熱的,安棋開心地讓布吸滿了冰水,再撈起來用力擰乾,然後踩著小板凳放在重明的額頭上,等布不涼了就拿下來,再吸水擰乾……如此循環了一個晚上。
夢中神情痛苦猙獰的重明也慢慢地平複下來,眉頭不知何時舒展開了……
等一盆水都變熱了,安棋又貼了貼重明的額頭,終於不燙人了,重明以前告訴過他,身體不燙了就是病快要好了,安棋高興地差點從板凳上摔下去。
辛苦了一晚上的小龍大夫叉腰看著自己的成果非常有成就感,小肚子不知不覺都挺起來了,神氣極了。
他果然是一隻有點小厲害的龍崽!以後還會非常非常厲害的!
“咕嚕嚕~咕嚕嚕~”肚子不合時宜地響起,小龍大夫這才想起來他還沒吃飯呢。
重明哥哥沒醒,他隻能自己在屋子裡麵覓食。
他在架子上看到了吃剩下的龍蛋殼,聞到了空氣中勾人的奶香味,不自覺咽了咽口水,重明怕他吃多了脹肚子,一次隻給一小塊,剩下的放的很高,踩著板凳也夠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