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怎麼可能難得倒厲害的龍崽。
他思考了一會,抱來一個墊子放在地上,又舉著一根長棍子來到架子下麵,對準蛋殼光滑的底部輕輕一戳,蛋殼不倒翁似的搖晃幾下就倒了下來,掉在墊子上一點重響也沒有發出,也沒有摔碎。
不過小龍崽還是心虛地回頭看了眼床上。
現在重明管不了他了,他開開心心地抱著有他半隻龍高的蛋殼,坐在透光的窗戶底下吃了起來。
“嗷嗚嗷嗚!”好吃!
蛋殼並沒有腥臭味,反而有股醇厚的奶香,口感類似於剛烤出爐的羊奶餅乾,酥脆有韌性,一吃一個停不下來,吃的滿身碎屑,幼崽都好這口。
重明半夢半醒間聽到好像有老鼠偷吃東西的聲音,悠悠轉醒尋聲看去,就看到小家夥坐在一地碎屑中正在把最後一小塊蛋殼塞進嘴裡,重明立刻意識到他這是把整個蛋殼都吃了,趕緊出聲阻止,但為時已晚。
小家夥嘴裡嘎嘣嘎嘣嚼了幾下就全咽下去,還意猶未儘地舔了舔爪爪,轉頭衝他天真一笑,歡快地邁開兩隻小短腿跑了過來。
“嗷嗷!”哥哥你醒了!
安棋扒著床沿激動地蹦蹦跳跳,伸爪想摸摸重明的臉還燙不燙。
重明無奈地把他抱起來,放在自己腿上,細心擦掉他嘴角和臉蛋上的粘著的碎屑,溫潤的青年不住嘮叨起來:“都說了不要吃太多,你還是幼崽,會消化不良晚上肚子疼的。”
安棋也幫他把濕漉漉的頭發放在耳朵後麵去,爪爪輕輕摸了摸他的臉,歪了歪頭,眼睛裡全是孩子的單純和善良,笑的可愛又無辜。
“嗷。”謝謝哥哥幫我擦嘴巴。
然後在重明猝不及防的情況下親了下他的臉頰,啵唧~
這下重明徹底心軟了,指責的話從在喉嚨裡又咽回了肚子裡,目光柔和成水,誰能凶這樣一隻可愛懂事的幼崽崽,他認命地想:都吃就都吃了吧,不過就是零嘴而已,哪個小孩不愛吃零嘴。
“嗷嗷?”哥哥你好點了嗎?
“是你救了我嗎?”重明問。
安棋驕傲地點點頭,連帶背後的尾巴都翹了起來,重明看的是想笑又想哭,心底感動和心酸交織難言,定定看著龍崽,在眼淚出來前緊緊抱住了這隻原本他視為累贅、差點扔在雪地裡不管的小龍崽。
他在昏迷中被熊熊魔火灼燒神魂,痛不欲生,幾乎快要放棄抵抗的時候突然不知道哪裡來的一股涼風替他壓製住了一部分魔火,給了他喘息的空間。
他又聽到有人用龍語一聲聲焦急地喊他哥哥,奶聲奶氣的,又有爪子似的東西在他臉上拍打,彈彈涼涼的,他混沌的意識忽然一個激靈清醒了不少,用儘全力擺脫了魔火,最後跟隨著聲音來源走出了那片可怕的地獄。
他昨晚差點就交代了。
重明鳥一族因為千年前吃了一隻龍族幼崽而遭受到來自全龍族的怒火,那場龍族單方麵的大屠殺下重明鳥幾乎滅族,剩下一些躲起來苟延殘喘的也被龍族種下魔火詛咒,從出生起就會被魔火焚燒神魂,這種痛苦比淩遲還要絕望百倍。
龍族要的就是他們生不如死,好體會一下龍族失去幼崽的悲痛!
重明鳥們受不了這種折磨,撞地的、投海的,吊樹杈的比比皆是,不自殺的也活不過百年,而且還是在痛苦中掙紮的百年。
到了重明這一代就剩他一隻了,他父母生下他就沒了,無名無姓無父無母地長大,他想活著,於是去仙門問道,試圖尋找解咒之法。
可惜魔火發作的太快,幾次下來他已經被摧殘的不成鳥樣,命不久矣,為了不給人家添麻煩,隻能抱憾離開,到這座無名雪山等死。
在一個大雪天,他給自己刨了個坑,麻木地躺了進去,想著讓雪自然覆蓋在身上,省了還要找人幫忙埋自己的功夫。
等待死亡的時間太難熬了,他就想些彆的東西分散注意力,比如他以前在仙門聽曆練回來的弟子提過一道美食,叫“賽螃蟹”,是用雞蛋、鹹鴨蛋、薑、特製料汁下熱鍋炒至爆香,出鍋前再淋上些許香油即可,其色澤金黃,香飄滿屋,滋味鮮美異常,不遜於肥美的秋膏蟹,光是想想就讓人食指大動。
可惜他還沒嘗過這等美味,這輩子也沒有機會嘗了。
他正感歎著鳥生的多艱,忽然從天上掉下一個巨大雪白的蛋砰地砸在他頭邊上,隻差一厘他的腦袋就要被砸開花了!
“……”
重明沉默地望著同樣沉默的天空。
老天,我想吃“賽螃蟹”!不想吃雞蛋拌腦花!更不想吃生瓜蛋子!
重明忍住想罵老天的衝動,想著有蛋不吃是王八蛋,餓死鳥不如飽死鳥,從坑裡爬了出來,燒了把旺火,把蛋直接扔了進去烤,火燒的劈裡啪啦作響。
然後——蛋裂了,重明也裂開了。
他眼睜睜看著裡麵蹦躂出一隻光不溜秋的幼崽,見他第一眼就啪嗒啪嗒跑過來抱住他大腿,兩眼放光地問:“嗷嗷嗷?嗷嗷嗷嗷嗚?”
你是我爹嗎?知道我叫什麼名字嗎?
得知眼前這隻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也不是自己的爹以後,幼崽絲毫不掩飾他的失望,小聲嘟囔了一句:“嗷嗷嗚?”
不是說我破殼見到的第一個能喊出我名字的人就是我爹爹嗎?係統哥哥騙人。
重明在寒風中淩亂了。
更讓他淩亂的是,這隻嗷嗚叫的小東西居然是一隻龍!族!幼!崽!
龍族的!
龍族的崽送給我乾什麼!
老天,你要不要這麼玩我!
他不知道,老天玩弄的不止他一個人。
相隔萬裡的另一座雪山上,還有某位正因沒找到兒子而發瘋進行無差彆屠殺的大魔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