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複傑聞言眼底閃過一絲光芒說:“兄長有所不知,這位陳少爺正是陳甘大人之子。”
“原來如此。”沈憑不在意道,“可惜了,如今我也失憶,若是冒失去尋求相助,委實不合適,罷了,這個案子還是靜待大理寺作出斷定再議。”
說話間,他還不忘叮囑兩句沈複傑,道:“這段時間我先避避風頭,你自己也小心些,切莫沾上此事。”
沈複傑訕笑道:“若是兄長需要我出手,便可托人告知一聲。”
沈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歎道:“彆怕,反正我都出來了,到時候可能要在畫仙樓設宴慶祝,屆時勞煩你替我打點京貴們前來。”
沈複傑眼底閃過意外,模樣乖巧回道:“兄長說得是。”
兩人寒暄兩句後告彆離去。
百官覲見,奏事議政,皇帝一襲明黃龍袍坐於龍椅之上,麵無表情聽著眼下朝堂中所談之事。
禦史台每日必點名沈懷建教子無方,今日同樣如此。
正當他們一番慷慨陳詞的指責完後,其餘官員陸續將政事一一稟奏,百官中忽見一位身著三品朝服的官員站出,垂眼朝著皇帝趙淵民的方向行禮。
陳甘身形瘦小,將朝服鬆垮垮地撐在身上,垂首時,讓人難以察覺他那蠟黃麵容上的變化。
他將聲音壓低說:“陛下,如今臨近夏季汛期,乃是水患將發時期,中州地區又是積水嚴重之地,往年的貨物都在中州地區滯留數月,令京城各府工期備受耽誤。”
趙淵民接過曹晉遞上的奏折打開,“朕出征時,也遇中州雨水大發,輜重曾擱置在其中,運輸緩慢遲遲未到,這的確是一件要事。”
話落,百官最前方站著的一位大臣緩緩轉身,肅然看向陳甘問:“去年中州地方官員多次遞呈治水的奏疏,為何不見太府寺提及將有關事宜及時推進。”
他的話語中帶著鋒芒犀利,讓四周的官員聞言微微垂下頭。
此人正是清流一派的右仆射孔伐,當朝宰相之一。
被問起的陳甘並未恐懼,而是從容回道:“去年因輸送備受耽擱的官府不止太府寺,六部各位尚書皆有所耳聞此事,今日屬下鬥膽重提舊事,不過是牽涉的同僚們閉口不談才如此,屬下憂心朝事意在朝廷,孔相又何必對屬下如此咄咄逼人。”
孔伐甩袖道:“既如此,今年有關輸送一事,不知陳大人又有何妙計能解決?”
陳甘看向皇帝道:“稟陛下,臣以為,與其在中州滯留,不如修路繞行中州,待商道一成,六部所輸送的貨物,必將能提前抵達魏都。”
誰知聽見孔伐輕哼道:“治標不治本。”
說罷,他將目光從陳甘身上移開,麵向皇帝續道:“陛下,中州曆年水災都鬨得民不聊生,且每逢天災前後,戶部便要為百姓大量屯娘救災,若論長遠之計,還需鑿河治水才是上策。”
“鑿河?”質疑的語氣從百官另一側響起,眾人循聲看去。
對方是當朝尚書省尚書令謝文鄴,世家代表一派。
孔伐與之對視,問道:“丞相大人認為有何不妥之處嗎?”
謝文鄴眸色沉靜看著孔伐,攏了攏袖口說:“如今戰事方平,乃是百廢待興之際,鑿河不僅需要大量人物之力,恐怕如今的國庫,都不足以支撐孔相所提議的開支。”
孔伐又道:“鑿河若成,陛下將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謝丞相說得不錯,的確需要人力物力,但臣希望陛下能先鑿重災之地的內河,以緩解今年汛期帶來的危害為先。”
朝堂上,不少官員因兩人的對話而低聲議論,唯有提議商道的陳甘在原地一動不動。
謝文鄴平靜轉身道:“如今國庫仍需繼續填充,若是修路都未能緩解國庫之憂,區區鑿河簡直多此一舉。”
孔伐皺眉欲再爭取之時,忽然聽見龍椅上的人輕輕一咳,頓時百官噤聲。
趙淵民把奏折捏在手中,視線掃過朝堂眾人,道:“兩位愛卿所言極是,無論是鑿河還是修路,皆是要事。”
他揮了揮手,所有人都回到各自的位置上站著,他又道:“不如聽聽諸位大臣如何認為。”
話落,文武百官皆不見有所動靜,一位是清流派宰相孔伐,另一位是尚書省之首的謝文鄴,後者更是皇後的長兄。
無論他們哪一位,都是不敢輕易得罪之人。
眼看此事又要不了了之時,突然聽見一道聲音打破僵局,“臣認為,修築商道乃是充盈國庫之舉,俗話說‘要想富,先修路’,或許此舉未必不可行。”
眾人紛紛轉頭看去,看見不卑不亢站著的沈懷建時,人人臉上神色各異。
牆頭草沈家,竟當眾支持世家派修繕商道之舉。
當沈憑得知朝堂傳出的消息時,他剛好從畫仙樓裡回來,隨後命家丁去見沈複傑,告知對方自己設宴畫仙樓,還給了一份名單讓他出手相助,宴請名單上的世家公子。
沈懷建有膽量把立場表明,屬實叫人意外。可轉眼間,沈憑宴請清流派京貴一事被傳開,世家頓時對沈憑又是罵聲一片,旁人隻見父子公然對立,卻不見其背後的謀劃。
而醜聞也直接影響了當日的宴席,因為陳啟歡帶著世家子弟前來鬨事。
沈憑見他們來勢洶洶並不詫異,因為這本就是計劃中會發生的事情。
但是他萬萬沒想到,趙或竟也混跡其中,美名其曰是世家之人,應當儘責一份,實則是來興風作浪看戲罷了。
沈憑在一眾沉默的清流京貴中起身,握著袖口緩步走到趙或麵前,盯著這位麵帶戲謔的人道:“想不到燕王殿下也大駕光臨,當真是令宴席蓬蓽生輝。”
見他為難,趙或也生了幾分玩心,借著身體的優勢微微俯下靠近他,兩人的臉頰不過拳頭距離,甚至能感覺到彼此呼吸的起伏。
沈憑皮笑肉不笑,但這張臉湊近時,多少還是有些賞心悅目。
趙或盯著沈憑近在咫尺的臉,仔細打量著,發現他不但生得風流,就連這雙算計人的丹鳳眼,眼尾都淌著點勾人的蠱惑,煞是好看。
兩人對視片刻,趙或壓低聲音,帶著惡劣說道:“是啊,本王想你想得慌,不來瞧瞧總覺得心癢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