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皇帝好奇垂眸,看向懷裡的美人,問道:“何事令愛妃如此悅顏?”
裴姬的視線掃過沈憑,隨後在皇帝的懷中轉身,抬首帶笑看向皇帝,她滿眼都是龍顏,除此之外,仿佛天地間的萬物,都容不進這雙千嬌百媚的美眸似的。
她柔聲笑道:“臣妾隻是很難相信,這麼一位大名鼎鼎的沈大公子,竟能有這般孝心。”
這番話落入旁人的耳邊,顯然就認為是貴妃久居深宮,不知這數月宮外發生的事情。
曹晉站在那書案邊上,聞言時馬上殷勤解釋道:“裴姬娘娘有所不知,大公子在數月前出了些意外,如今性情大變,不再是那紈絝之人了。”
“哦?”裴姬的臉上有些意外,帶著迷惑轉頭朝沈憑看去,很快又收回目光,“這倒是件稀罕事了。”
趙淵民捕捉她眼中閃過的失望,“愛妃怎的有些失落?”
裴姬道:“臣妾視陛下於夫君,可夫君乃是天子,恕臣妾不敢妄言,惹得夫君動怒。”
眼看美人帶害怕,皇帝心生猶憐,連忙道:“愛妃儘管說,朕免你所有罪。”
裴姬的臉上帶著膽怯,壓低聲說:“陛下,這人呢,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寥寥數字,把皇帝的揣疑輕鬆擊破。
趙淵民未批沈憑的請求,正是對他有疑,非近臣卻能攪起風雲,又是花名在外之人,真麵目如團團迷霧,叫人難以摸清。
可無論傳言如何,沈憑和璟王府來往一事毋庸置疑。
朝臣離京,難知生變。
但裴姬所言,卻輕易化解皇帝的思慮,鴉川口一事,能成為測試沈憑的好機會,這副皮囊下是人是鬼,要在毫無防備之下才能顯露其中山水。
沈憑被允準前去越州,奔的是替父從事的命令。
他回到府上後,馬不停蹄把手中之事安排妥當,備好包袱和行李。
在此之前,趙抑派了楊禮過來詢問行程,考慮到他的安危,楊禮主動提出跟隨前去,沈憑知道這是趙抑的意思。
可回想禦書房的經曆,沈憑不得不婉拒此番心意,裴姬雖然順水推舟替他圓了此事,可終究讓他有所警惕。
皇帝對沈家和璟王府練手一事忌憚,換而言之,是對世家和清流相處和睦的忌憚。
沈憑將禦書房中事轉告,後續便也不再收到趙抑的消息了。
次日天未亮,他早早起床洗漱出發,豈料在城門看到全副武裝的趙或。
對方手握吞山嘯,帶著戰馬攀越,身穿一襲黑衣大氅,一人一馬在寒風中而立。
趙或正在給攀越打理,見到沈憑的出現時,推開蹭著自己的愛馬。
沈憑很快意識到他在等自己。
城門口陸陸續續開始檢查,如若沒有特賜的腰牌,除去王公貴族以外,所有人都要下馬受檢,這是出入城門的死規矩。
沈憑不知趙或為何出現在此,畢竟城門守衛之事,屬驍果軍和京兆尹所管,看他的模樣,也不像上值。
但既然碰見了,他也不能視而不見,索性上前行禮。
冬日晝短夜長,此刻天暮深藍,寒風砭骨。
趙或打量捂著暖爐的沈憑,開門見山道:“沈大人如今身在何處?”
那日他離開謝府的書房後,讓謝長清去打聽遇刺一事,得知沈懷建被難民誆騙受襲昏迷數日,還鬨得下落不明。
沈憑趕時間懶得和他廢話多說,眯著困頓的鳳眸,打發道:“陛下委派我去接手父親的事情,殿下,恕我不能和你......”
“胡鬨”二字未落,趙或打斷他的話說:“本王知道。”
沈憑頓住,隨後見他伸手扯起韁繩,欲有翻身上馬之勢。
趙或見沈憑一動不動,不耐煩說:“走啊。”
沈憑更加迷惑了,“你這是?”
“昨夜父皇下令,命本王前去啟州調查沈大人遇刺案。”趙或瞧著他的神色,輕嗬了聲,“彆告訴本王,這事兒你不知道?”
那不然呢?沈憑心想。
趙或翻身上馬,氅衣在呼嘯的冷風中翻起弧度,威風凜凜坐於馬背上,居高臨下望著沈憑,續道:“發什麼呆,你到底走不走?”
沈憑攔住他問:“等等,你可知鴉川口在哪?”
聞言,趙或抿唇不語,眼底閃過一抹抵觸。
許是早起趕路,沈憑此刻仰頭看他,寒風吹得他眼尾乾澀發紅,滿臉迷惑不解,又帶著幾分惺忪,瞧著慵懶乖巧。
趙或俯視他半晌,喉頭輕滑,放下戒備,撇開眼幽幽道:“嗯,本王吃的第一場敗仗就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