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埃落定。
就在那個人牽引著無數嶙峋奇絕麵目猙獰的巨獸,化作無邊浪濤再一次以恢弘而壯麗的麵目回歸雲荒的時候。
或者更加早。
是在他沉默著用星魂血誓把你的命運和他的一同綁定的時候。
法埃已經落定。
他用他決絕而激烈的方法將慧珈手中的算籌撥亂,皇天在上,飄渺無質的雲浮城中,女神為之歎息側目;後土在下,金色的巨瞳俯瞰雲荒大陸,智者借聖女之口道出變化。
他扭轉星辰一事,就如最初的時候笑談的一句:拚得一身剮,也贏取了空桑皇太子妃,這說出去是多麼有麵子的事情啊。
我不知道,你在白塔如何認得這個懂得傀儡戲的鮫人奴隸,我也不知道你原本是這麼剛烈決絕的姑娘。我隻知道,一個配給的女人,要強加到我真嵐頭上,門都沒有。
“聽說三日後,龍神便帶領著鮫人回歸碧落海,開始萬裡的遷徒之旅,你會去送彆麼?”
“那麼,也一起來送送我吧。”
你將手從我手中抽出,我隻體味到你指尖殘留的冰涼,甚至來不及溫暖你。你就已這麼說出了口。
你聽這四方來賀的聲音多麼嘹亮,你看六部遺民,再不是無色城的魂靈。
他們說:“九嶷漫起冥靈的霧氣,蒼龍拉動白玉的戰車,神鳥的雙翅披著霞光,從天飛舞而降高冠長鋏的帝群,將雲荒大地從晨曦中喚醒。六合間響起了六個聲音,暗夜的羽翼,赤色的飛鳥,紫色的光芒照耀之下,青之原野和藍之湖水。站在白塔頂端的帝君將六合之王的呼應一一聆聽,天佑空桑,國祚綿長!”
天佑空桑,國祚綿長。你記得嗎?百年前伽藍城破的時候,是你隨我一同喊出的話語。我以為一百年的時光,你我能夠真正了解了彼此,可為什麼,終於結束的時候,你卻放了手?
因為那個鮫人化作了海潮,變成了泡沫,散落在天地之間?
你忽然間複又變成了十八歲的少女——那個我從葉城征戰歸來,迎娶的少女。
是那個從六萬四千尺高的白塔之上如同白鳥一樣一躍而下的少女。
我甚至來不及拉住你,你已往下墜落。
你對他說,要忘記。你告訴他來世你不做空桑人。
你的眼中有的隻是那個鮫人難以忘卻的容顏,而我記得的卻是,青王得意的嘴臉,白王急躁的表情,大司命無奈的歎息,還有我父皇那臃腫的身軀。
“他媽的,我看不得他們這樣欺負一個女人!”
我生在砂之國。西荒人性子狷狂,你可以和我光明正大打一架,我輸就輸的堂堂正正。可你卻不能就這麼默不作聲離我而去。留我一個人相逢恨晚。
可我,怎麼攔的下你?
我與你初相識,你已有一躍白塔的氣魄。等到被魅婀救下,你又用滅字訣沉睡。無論抵抗是積極或是消極,你都有那樣的膽色。
我拿你有什麼辦法?
有的東西,是命定的。沒辦法就是沒辦法。
我收起西荒人的傲氣,我所求的,隻是你在身邊就好。
“君可幸福?”
”若永能如此,幸甚。“
我試著不在複國大業當前時,將兒女情長放在心上。我寧願我的太子妃從一開始見到的我就是如陽光般燦爛的人。
我日日夜夜祈望,日日夜夜扮演。求的就是總有一天假戲真做,能將陽光下那點陰暗真的藏匿起來,藏匿到你見不到的地方。
原來不能。
黃粱大夢終有醒過來的時候。就如當日在白塔上應允你去和鮫人蘇摩說最後一句話那樣,你要求的,我能給的,我怎樣都不會回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