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人,你和這孩子怎麼遇上的?”
韓菱紗單刀直入,雙目炯炯有神盯著雲天河,洗耳恭聽。
“哦,剛才我走著走著,看到一頭很肥很壯的野獸,覺得烤著吃一定不錯,然後上去就把它打死了。”
雲天河說得很直白,少年卻很興奮地補充:“這大家夥跟我大戰了十幾回合不分勝負,老大一出手就把它撂倒了!老大真是英勇!老大真是神武!我很佩服!”
韓菱紗擺擺手:“要說厲害的,這世上比野人厲害的多得是。他就空有一身蠻力,拜他做老大,你頂多成個小野人。多沒出息。”
少年聽了,不是恍然大悟自己險些拜錯師入錯門,反倒頓時變臉,拽了雲天河手腕,指著韓菱紗就“告狀”:“老大!這個家夥說你壞話!”
這個家夥?
這個家夥!
韓菱紗的和顏悅色頓時煙消雲散,咬牙切齒把心中的猜測全盤否定,另下結論。
這臭小子絕對不是討人喜歡的小小五毒獸!
“菱紗是我的朋友,不會說我壞話。”
雲天河這麼一解釋,少年糊塗了:“是朋友的話……為什麼要說老大的壞話?”
“那些……不是壞話。”
半懂不懂,還是點頭,韓菱紗心想這點確實很有雲天河風範,難怪惺惺相惜,剛見麵就“老大老大”喊得忙不迭。可是少年以探尋的眼光在眾人身上過了一遍,突然一手淩空一指,韓菱紗就沒那麼暢快愜意地想東想西了。
這手不偏不倚,指的正是慕容紫英。
韓菱紗腦袋一片空白,當然來不及阻止少年脫口而出的“童言無忌”。
“老大,這個人也是你的朋友嗎?臉色難看,還用很凶的眼神瞪著……老大,我有點怕。”
說著說著興許感覺殺氣飄飄忽忽蔓延到自己身上,實話實說的理直氣壯沒了,審時度勢躲到雲天河身後才是當務之急。
雲天河從方才開始就避免和慕容紫英“單打獨鬥”,現在被逼無奈,卻又毫無準備,隻好硬著頭皮,沉默是金。
不過沒有沉默多久,慕容紫英先開了口:“你隻是初入門,不能收徒弟。”
這是正經八百的第一句。
“掌門讓我找你們四人過去,有什麼事,等拜會了掌門再作處理。”
這是完全傳達彆人之意的第二句。
且說完,便轉身往瓊華山門走去。
“老大,他是誰啊?說話一點都不客氣。”少年還是藏在雲天河身後,隻是看不過去,說了心中不滿。
“他是師叔。”
“師叔?老大的師叔?那就是比老大還厲害?”
雲天河點點頭。
“師叔就可以說話不客氣嗎?”
雲天河愣了。少年這一問和自己曾經對慕容紫英的逼問很像,可是自己,答不上。
瓊華宮內氣氛真的不好。
波瀾不驚乃表麵,暗流湧動自在明。旁觀者清隻一笑,不知其中迷者苦。
苦,苦不堪言!
韓菱紗內心□□哀號,偏偏兩個始作俑者麵上寫滿心事,嘴上硬是不說,還被立於掌門之位的玄霄全看在眼裡。
“我決定借出水靈珠,以解月牙村之困。”
這話出得足夠突然,前言沒有過渡,後語不待思考,語必,玄霄一甩袖,便見一枚圓潤正合兩掌捧著的珠子浮於麵前。起起落落,仿佛載於波濤之中;藍光流瀉,儘染水潤華光。
“雲天河,拿去吧。”
玄霄這麼說得乾脆,雲天河卻不敢乾脆接過。
“掌門……你不是說要留著水林豬的力量對抗妖界嗎?為什麼……”
“妖界自要對抗,但留著這份力是否一定能救瓊華?並非定數。而現今用這份力,卻實實在在能救助百姓。與其賭一把未定之事,不如踏踏實實做好現在。”玄霄看著雲天河,見他臉上難掩的喜色,點了點頭,“你昨天出言不遜,是對我不服。若是換做你爹,定也是千萬個不服。”
“我、我和我爹……真的這麼像?”
“像,又有不像。”待雲天河接過水靈珠坦然道謝,玄霄深吸一氣,幽幽說了句,“你該是比他好管教。”
“管教?”
雲天河光顧著高興,玄霄話中所言並未細想,總算韓菱紗一直防著,留了個心眼,聽得他這般說,便試探一問:“出借水靈珠所耗損的力量,掌門打算用什麼彌補?”
玄霄那笑,仿似等的就是她這一問:“上天有好生之德,可人若想活惟有自救。瓊華成敗自不可僅靠一枚珠子,要靠,還是得靠自身之力。”
慕容紫英慌忙拱手:“掌門所說之力……莫非羲和?”
“不錯。羲和乃本派所鑄之劍,以人力而成,並非天地靈氣應運而生。要一戰,當是要以瓊華人劍雙修一決勝負。”
“可掌門曾言羲和乃魔劍……”
“羲和陽炎至盛,我敗就敗在駕馭不能。手中雖有三寒器之一的鯤鱗,也隻是勉強壓製且時有不濟,要用羲和不是上上之策。但轉念一想,若集齊剩下兩種寒器,情況又是如何?”
“掌門意思……”
“齊集三寒器,為之一搏。”
慕容紫英單膝跪地,赴湯蹈火在所不惜之詞未出口,雲天河已經拍胸口嚷道:“我去找!”
韓菱紗一記“淩空摘星”,若不是眾目睽睽,定要把雲天河的耳朵給摘過來。這次好不容易忍住,放他一馬,隻是說話之前拚命磨牙。
“你湊什麼熱鬨?你知道剩下的寒器在哪裡嗎?話說得那麼滿,到時要是找不到你拿什麼交待?”
“確實如韓菱紗所言,剩下的寒器我也不知在何處。鯤鱗乃是當年重光長老所贈,現長老歸隱於瓊華後山清風澗,雖仍在瓊華門派之內,但已言明不再過問門派之事。因而即使去問,他也未必肯說。”也許不得不麵對障礙重重的事實,即使鼓出一搏生死的霸氣,終究念到“聽天由命”還是不得不有些服軟,“雲天河,你有這份心便夠了。”
“我是真的想幫忙。掌門是爹和娘的師兄,爹在的話,也肯定要管!”
“昨日你話中怨怪,現在還肯認‘爹娘師兄’一麵,足矣。”慘然一笑,而後又是掌門的威儀,“慕容紫英,你曾言宗煉囑咐助我不需緣由,現在我將尋找其餘寒器的重任交於你,你可願助我一臂之力?”
慕容紫英字字鏗鏘:“即使無師公囑咐,身為瓊華弟子,門派有需,自是不計生死。”
“好!尋到寒器便回來稟報。若尋不到……”玄霄轉過身,目光儘是落在瓊華宮中那把鎮守石劍之上,“你不用再入本門!”
“弟子……”
雙膝跪地,躬身伏地,雙手雙掌緊貼於地。
餘下的話儘數沉於瓊華宮青石白玉的冰冷之下。